郑宣凛越过他的耳畔,伸出头,咬了一口,脸上立刻开始抽搐——苦的。燕清池倒是小口小口吃得开心。
郑宣凛揉了揉他柔顺的青丝,宠溺的说:“想吃肉吩咐厨房做就好了,这么麻烦干什么?看,房间都让你弄乱了。”脚下不小心一踢,那堆已经半熄的火堆里滚出了不少银锭和珠宝等异物,甚至还有自己刚送给他的凉玉。
燕清池闻言,手上一抖,黑漆漆的鸽子掉进了火堆的残渣。清秀俏丽的小脸上立刻痛苦的扭曲着,声音抖得好似秋风吹过的树叶:“我……我只是想起在冷月宫的时候,也烤了一只身上绑着东西的鸟,那个时候……也是见不到宣祈……”
糟糕,又惹他伤心了,郑宣凛一阵心痛,也顾不上刚刚觉得他的话里的故事似乎有点耳熟,连忙将他抱回床上,喊来人收拾好一片的狼籍。忙碌中就没听见燕清池的喃喃自语:“唉~~那只鸟……我本来应该是全吃进肚子里的,怎么就掉了~~唔唔~~”
燕清池清透的眼泪完全掠住了郑宣凛的心,想到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的感觉,一种强烈的占有欲冲击着他的头脑。
郑宣凛正神经兮兮的比划着圈住燕清池时的动作,书房的门外不合时宜的进来一个侍从:“王爷,东霖使者求见。”
“东霖的?要干什么?”郑宣凛因为被打扰到白日梦而没好气。
“东霖表示愿意借力王爷,还带了大批的贡品,说是愿向王爷称臣。”
“哦?”
郑宣凛剑眉挑起,“什么叫做愿意称臣?东霖本就是大西的臣国。这次分明是想借乱挑拨,借刀杀人,怕是帮了他们,我以后也要受他们的牵制。哼,豺狼之心,回了,不见,还有……东西就留下吧。”
“呃?……”侍从惊讶,哪有收了礼不见人的道理?不过,这平南王就是这么任性,而那小小的东霖也确实不足为惧。想了想,又神神秘秘的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青花瓷瓶,“王爷,属下清点物品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密炼的消魂丹,用的是东霖宫廷特殊的方子,据说……效果奇佳。”
郑宣凛接过瓶子,把玩欣赏着上面妖娆邪艳的花纹,不觉的,将那图案和一张熟悉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呸!我想他干什么,他连忙收敛心神。
想想这消魂丹的功效,郑宣凛浮出一丝邪笑,没准是个好东西呢。
***
平南王府的一个侍从自从给王爷献上了一瓶名叫“消魂丹”的密药之后,彻底享受了冰火两重天的待遇。先是王爷赏了大把的银子,过了没几日,忽然又被拖出去狠狠的揍了五十大棍。被赏的原因他能想明白,可他捂着通红的屁股,死活就是想不明白,干吗要揍自己呢?
平南王府的书房外面是清澈的疏星朗月,里面却是一片的阴沉灰暗,让所有无意间经过这里的人都会觉得毛骨悚然。比如一只偶尔经过的猫,不经意间飞过的苍蝇,都曾经被一个幽怨的眼神瞪到逃跑。而这种阴暗气息的始作俑者就是平南王府的主人--郑宣凛。谴走了所有侍从丫鬟,一个人趴在书房窗下的桌子上呆呆的坐了一整天。说到原因,郑宣凛就觉得难过,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保卫了多年的初夜,没毁在裴燕江的手里,而是断送在了燕清池那。这让他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极大的怀疑。难道自己真的就这么无能?当年为了躲开裴燕江,硬是抢了一半的兵权,又费尽心思打造了南阳州,还处处与当今的皇帝分庭抗礼,结果竟然是连燕清池那样的少年都能任意摆布自己。强烈的失落感冲击着他,让他的心里空寂凄凉的难受。
最后,一只无意间落到窗内的雪白鸽子,打破了郑宣凛无意间制造的沉重氛围。这只由千里迢迢赶赴南阳的鸽子见势不好正想要溜之大吉时,郑宣凛已经一把揪住它的尾巴,将它整个纂在手里。鸽子咕咕的叫着,郑宣凛泄愤一样的揪乱它身上的毛,并且一阵淫邪的笑,“呵呵~~夜宵……看你往哪逃……”
鸽子浑身颤抖的挣扎于魔爪之间,腿上绑着的细小银筒不小心滚落了下来。那个闪耀着光芒的银筒一瞬间分散了郑宣凛的注意力,鸽子乘机落荒而逃,成了这么多年来唯一从平南王府成功逃脱的食用信鸽。
郑宣凛拾起银筒,望着已经振翅翱翔在夜月里的鸽子,不禁长叹气:“切,算你好运……”
银制的信筒被郑宣凛托在手心里,清透的夜色反在那上面,是一片的清灵。点点月光从筒身上反渗出来,溶在四周深邃的黑暗里,让人觉得这光芒无比的耀眼。似乎在哪里见过,想了一下,竟然觉得好像裴燕江的眼神,都有一种流光异彩般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华丽光芒。
呸!~~怎么又想起他?
郑宣凛连忙将信筒扔到地上,最近怎么看什么都能想到那个混蛋?
信筒滚到角落里,却依然刺着郑宣凛的眼。郑宣凛冰冷的目光和那上面柔和的银光对峙着,最终还是拾起它,打开封盖,小心的展开里面的纸条:“明日午时三刻,凰茗山绿莠坳见。”
***
虽然说南阳州地处大西极南之地,即便是冬天,只要一件夹袄一件长衫足以御寒,可百花毕竟是知道时节的。无论花开灿烂还是凋零飘落,无论是打春的还是岁尾的,该什么时候的,总归没有理由拖到别的节令上去。可当郑宣凛一踏入绿莠坳就知道这世上果然有“深山不知春已去”的地方。
初冬的正午,头上是高不可攀,光芒四射的冬日,眼下却是一片繁华热闹,开得心无旁骛漫山遍野成片的花海。这让乍一入绿莠坳的郑宣凛大吃了一惊。自诩为熟知南阳州境内每一寸土地的平南王,竟然从来不知道就在自己的王府后身不远处的凰茗山里会如此灵秀之地。
放眼望去,花团锦簇中深色的观景亭里,一袭胜雪的白色身影飘然而立。蓦然回首,裴燕江艳压群芳的笑脸映进了郑宣凛的眼里。微风徐过,吹起点点落英缤纷,缠绕着裴燕江散开的锦云青丝,款款而落。看着那张自幼熟悉的脸,郑宣凛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的热潮,觉得多日以来空荡荡的心突然被什么东西填得踏踏实实,漫溢着的饱和感让他几乎要冲出喉咙喊出裴燕江的名字,但牙齿却紧紧的关着不肯松开。于是,郑宣凛的嘴唇颤抖着。
裴燕江抚了一下耳迹的黑发,笑着说:“你来了——”
“唔。”郑宣凛嗫嚅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裴燕江轻声说:“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特意叫你出来,散散心。”
“……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来?”郑宣凛歪着头猜。
“因为我最近每天都给你寄一样的信啊。”
郑宣凛紧锁着眉头:“难道……你每天都等在这里?”
裴燕江没对他的话有回应,只是用眼神环视了绿莠坳的四周并且问他:“怎么样?这里的风景不错吧?”
“哦,还好,”郑宣凛轻描淡写的略过自己的惊讶。感觉到裴燕江炙热的眼里视线,不禁转移了目光,投向一边的花丛,仔细玩赏起美艳的花瓣。
不仔细看倒还好,如此一来忽然觉得这些花实在奇怪,径和花衔接的地方看上去似乎鼓起了一个不自然的包。而虽然身处亭子里的裴燕江衣袂飘扬,每一道风都恰如其分的吹在最需要的部分,可是自己压根就没感觉到一丝的风。更重要的,是这附近连一棵树都没有,哪里来的落英缤纷?郑宣凛俯身掐起一朵花,发现那花竟然是被人接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