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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宣凛摔门而去,回房间换了身干净衣服,连车马也没备,急匆匆的跑到宫里。一路上横冲直撞,还将一含情仰慕的花样少女撞到路边卖豆腐的王小二怀里,从此,多情少女摇身一变,成了豆腐美西施,也算是成全了一对英雄救美式的佳姻。
进了宫门,宫人引见,一路进了几日为来的宣德殿。跨进大门,还没等郑宣凛开口,就听见一个苍劲的声音传来:“听说裴将军的儿子燕江回来了,没回家,直接就在你的府上住了三天?”
“不是三天,按现在算,应该是四天。”郑宣凛更正。
似乎是觉得天色暗了下来,年长的太监“嗤”的一声划起了火石,将龙案上一双金银灯台点燃。正批阅奏折的皇上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清晰的落在眼里,郑宣凛心下不禁一紧。自从母后三年前病故以来,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只是没想到,只三天没见,竟然会变得这么厉害。
“你又是跑来的吧,就说你心气急,连备马的时间都没有?从平南王府到这里,是马跑得快还是你跑得快!”老皇帝声音依旧苍健,却藏不住一丝疲倦和温情,“小德子,给他拿条帕子来,擦擦那满头的汗。”
郑宣凛接过帕子随手抹了一把,又呷了一口宫女递上来的温茶。看到椅子里的儿子酡红着的双颊,皇帝苍白的脸上似乎也泛起了血色。
“果然是年轻人啊,你和燕江这么多年没见,感情还是这么好。”
“谁跟他好来着,”郑宣凛气呼呼的说,“我看着他就烦,他赖在我那不走,我就不回去了。”
“闹什么小孩子脾气呢,”皇帝叹气,真拿这孩子没办法,“驻守北方的裴将军最近要告老还京了,有人举荐旷古奇才燕渡云的三弟子裴燕江子承父业,这事要是定了下来,你想见他恐怕都难了。”
“哦?有这等好事?”郑宣凛的眼里写满了期待。
“你就那么讨厌他?”
“是!”回答当然是很肯定。
“你呀~~”皇帝释然一笑,“太霸道了,小脾气一上来,连太子都要让你三分,一点面子也不给人家留。你就是缺这么一个压得住你的人。省着你傲到天上去。”
郑宣凛心头却闪过裴燕江那句“天生被压的料~”火气又开始大作了起来,“那也轮不到他来压啊~~”
“那你想谁来压你?”皇帝觉得好笑,不禁逗弄起这个只有身体长大了的儿子。
“谁都不行!”郑宣凛竖着眼睛,咬人一样的喊了一嗓子,皇帝果然哈哈的笑了起来。
“反正早晚有人压得住你,”皇帝奸笑,“燕江现在是一介草民都能让你这么头疼,那件事要是定了下来,你就更拿他没办法了。”
郑宣凛的脸立刻晴转多云绿了起来,已经能想象得到哪个家伙率领千军万马堵在自己家门口“抢亲”的镜头,不觉从头皮一直麻凉到脚底。眉头一皱,忽然计上心头。打怀里摸出一袋从裴燕江处搜罗来的色子:“父皇,我们来玩吧。”
“哦?”皇帝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玩什么?”
郑宣凛将茶倾出,空出茶碗,“掷色子,比点数。您先来。”
皇帝摸出一颗,丢进碗里扣上盖子,叮叮当当掷住了六点。郑宣凛奸诈的傻笑着丢进去一把色子,随手开出了一堆点数。
“哈哈`~我赢了~~”郑宣凛得意的笑,“我的大,您要输东西给我。”
皇帝宠溺的看了眼他,“你想要什么?”
“要你手里的兵符,”有了兵权,心里才有底,郑宣凛的心里已经浮现起大批人马撕杀于平南王府前那方寸之间的地方。
“没可能!”皇帝断然拒绝。
“愿赌就要服输。”反正已经是借用手段了,就不在乎连威胁一起挪用。
“等等,谁说我输了来着?”皇帝笑眯眯的问。
“我的点数大啊~~”
“谁说我要和你不大来着?我是要比小,要不然为什么只拿了一颗?”
“什么? ~~”
“我一向是比小啊~~~”
郑宣凛这个时候才明白一件事,赌场上胜负不在天,而在于比较强势的那个人,他想怎样解释,就是怎样。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郑宣凛一屁股赖在椅子上干脆撒起娇,旁边的太监偷着掩口笑了一声,被他一记眼神瞟了回去。这关系到他的切身幸福,无论什么手腕都要使出来。
“哇~~在这里~~”郑宣凛眼尖手快,一把将案上没收好的明黄色盒子抓到手里,“我收下了。”
“你要它做什么!”皇帝摇头,“古来兵符即为帝王所用,这是明天我要给太子的东西,怎么能给你……”
郑宣凛一仰头,盒子收到了身后,“父皇啊~~事关你儿子的终身大事啊~~~~~”
皇帝扶额轻笑,“也罢,算是宣祁和它没缘,给你也没有所谓,但是……只能给你一半。”
“我要全部!”
“没门……”
郑宣凛立刻沉下一张脸:“父皇~~你不厚道~~~想当年,是谁帮你瞒着母后去找裴将军,还有,那次你去喝酒喝到天亮,在场的还有一个叫什么红的舞姬,结果母后派人追了来,是谁替你挡下的……”
侍立着的太监想笑不又不敢笑,把一张满是褶皱的脸憋成青绿色,心里还想着,这滋味比哭还难受呢。
皇帝立刻打断郑宣凛滔滔不绝的回忆:“好好,我知道了~~~别说了……这样吧,我们折中?兵符给你一半,我再另加一样东西给你。你想要什么都行,自己选一个吧。”
郑宣凛勉强的笑,看来,这已经是父皇最大的让步了。可是,说到其他的东西,郑宣凛还真想不到应该要什么。心里不自觉的联想起自己上一次的赌局中,那个死小孩的无理要求:“我想要你冠上的那颗珠子。”
话音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被惊呆。
“那个?”皇帝也是一惊,转瞬又释然,病倦的脸上划过一阵红潮,“那个啊,是个好东西。”
“我知道它贵。”郑宣凛不禁数落起自己老爸的小心眼。
“不仅仅因为它贵,”皇帝笑语,“那个也是你们母后……锦儿的陪嫁呢……”
“啥?陪嫁?”郑宣凛低语撒汗,皇后的妆奁都是从皇宫里抬出去又抬进来的,从来没听说过要未来的皇后准备大礼陪嫁的。
“呵呵~~其实,我和锦儿算是从小就认识,先皇定了她是皇后的人选,我都没有过意外。结果,她啊,大婚那天,竟然揣着颗珍珠上了凤辇,任谁也劝不住……”皇帝端详了一下儿子听得认真的脸,“说来,你母后的倔脾气一旦上来,和你真的好象……大婚那天的夜里,她把北冥珠亲手送给我,你猜她和我说什么?”
“……”谁知道啊?母后的脾气基本上没有几个人能摸得准。
“她说,珠子是活的,什么样的心气养出什么样的珠子,所以,君子才养得了名贵的珍珠。她说她看准了我是养得了北冥的人。”
“……”
“呵呵~~锦儿也常和我说,你是她养得最得意的一颗珍珠呢。”
我有那么圆吗~~~郑宣凛心里小声抗议着。
看到儿子一张不满的脸,皇帝又是一阵奸笑。似乎是笑的时候呛到了风,皇帝不住的咳了起来,郑宣凛和一个太监急忙捣着他的前胸后背,却被他挥手推开,“没事,近来总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