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续道:“倘若你再叫我少爷的话,我真是要生气了。”
他又能如何?她的年纪尚小,哪里懂得男女之间的情爱?不过,只消再一段时日,等她情窦初开,她便会懂得他的情意。
“恕行。”瞧他蹙眉不展,她局促不安地瞅视着他,生怕他会怒极了,抛下她上龙首山便再也不回苏州,哪怎成?
“小丫头,胡思乱想些什么?”瞧她忧心忡忡的模样,他不禁勾起一抹笑;她还是在意他的是不?且不管这是什么样的情感,至少她懂得在乎他。
“你别生气,煖煖同你道歉。”水汪汪的大眼几欲淌出泪水。
赫连恕行不禁搂紧她稍嫌瘦弱的身子。“道什么歉?”
在她的心中,他是兄长、主子,抑或是一个令她甘心等待的男人?无妨,都无妨,他可以等的,等她因他的温柔坠入他精心设计的陷阱里。
“恕行,你不能这样搂着我。”他怎么可以这样子搂着她?尽管这里是自家庭院,但若是让人见着了,岂不是污了少爷的身份?
“你呀!”瞧她羞得低垂着头,粉脸灿烂如霞,令他更想戏弄她。抬起她粉嫩的脸蛋,吻着她的眼、她的眉,硬要将自己的身影烙入她那颗不懂得变通的小脑袋里。
“少爷。”她的脸像是煮熟的虾子般红润。
“还叫我少爷?”他挑眉,作势要坏她名誉般地接近她的唇。
“恕行!”
几近哀求般的低喃,总算令赫连恕行停止了使坏的举动。他将气息喷洒在她的粉脸上,更催艳了她的脸,惹得他仰头爽朗地大笑,牵着她的手直往内厅走去。
第一章
黄沙漫漫,沙尘飞扬数十里远,直到天山山下,尘嚣渐歇,才显出一小队马队的身影。
“煖煖姑娘,这一次可得麻烦你了,我只能送你到这里。”
说这话的人昂首坐在马上,飞扬的眉因眼前的女子而紧锁,而他——正是一刀门门下大弟子关仁郡。
“大师兄,这是煖煖分内该做的。”
赫连煖煖淡淡地笑着,巧笑倩兮的模样令人难以置信她现下正要往天山黑焰门门下“抢王”的贼窟“天险阙”而去。
当今武林中有一派来自西域、名为黑焰门的邪教,而在其门主之下的“四王”,则以诡异行径与残酷手段在武林中引起一阵轩然大波,各大门派莫不以诛灭黑焰门为首务,而在名门一刀门所在的龙首山旁的,正是四王之一的抢王的天险阙。
赫连煖煖这一趟往天山而去,为的便是一举拿下抢王的命。
“是一刀门愧对你了,不仅没有好好待你,还将你往邪教里送。”关仁郡当真是舍不得将这样花样年华的女子往贼窟送,这一去,很难断定她能不能除去抢王,抑或是再活着下山。
“不,该是让煖煖为一刀门出一份力的时候,大师兄切莫挂心。”赫连煖煖笑意不达眼,湖水绿的绸缎包裹住她的曼妙身段,令她几乎要融入背后的山景里。
她会愿意替一刀门出一份心力,倒也是说来话长……
当年赫连镖局的老爷、夫人带着恕行少爷赶往一刀门,原先是预定最迟两个月的时间必定会回苏州,然而赫连煖煖引颈盼望了两个月,不见人影归来,却等到了一场绝命的屠杀。
倘若不是老管家将她藏身于膳房外的水缸里,她也会在那莫名的杀戮中赔上自个儿的性命,然待一批马贼离开后,迎接她的是具具尸首。倘若不是仍挂心着赫连一家,只怕她将无法再活下去。
然而,在这样的惨境中,却仍不见赫连一家回府。
遂她投身于花楼打杂,为的是在这三教九流聚集之地打探消息,为的是攒银两埋葬下人们,更为了攒些盘缠,好让她可以上龙首山寻恕行少爷,且向老爷禀报这惨无人道的血洗事件。但她还来不及攒足银两,一刀门已派人快马传讯告知,赫连一家三口在半路上遇着西域盗贼,待一刀门的弟子赶到时,三人早已倒在血泊中,了无生息。她等到的是三个人的骨灰。
十年了,她早已过了恕行少爷当年的年纪,也不再是当年无忧无虑的赫连煖煖,现下的她是名满苏州的花魁,更是一刀门要献给抢王的美人。
前些日子,当关仁郡告知她这件事情时,她随即义不容辞地答应,也算是以慰恕行少爷在天之灵;虽然抢王并不一定是当年杀了恕行少爷的盗贼,但他毕竟出身于西域,勉勉强强算是攀了一点地缘关系。
“煖煖,你要记得,你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慢慢来,若是时间不够的话,不要勉强,千万不要逞强。”关仁郡坐在马背上,百般不愿意将似花般娇嫩的赫连煖煖送到抢王手里,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她的安危是不?况且,她连一点武学基础都没有,岂能要他不挂心?
这些日子来,他总觉得爹过分怪异,竟会残忍地决定将煖煖送往天险阙,这岂是一个名门正派该做的事情?虽说煖煖并不是好人家出身,还是个花楼清倌,但好歹她也算是师叔所领养的孤女,岂能这样待她?
而且,这近十年来,一刀门根本就没有好好地待她,现下却要她来冒险,实在是……
“甭挂心了。”
她转过身,刻意忽略他眼中过分的关注,潇洒地扬了扬袖,踩着小碎步慢慢消失在山道的弯角。
* * *
赫连煖煖一步步往天山上走,不知道走过多少个山弯,不知道到底走了多少路,直到天色微暗,缤纷的锦霞围绕整座天山,放射出万丈冶艳的光芒。她不禁有点担忧。
这可糟了,只怕她尚未手刃黑焰门下的抢王,便得先遭山里头的狼群吞噬,这可怎么好?
大师兄明明说过天险阙是在半山腰,怎么这山这么高,到现下都还不见天险阙?虽说她身在花楼已久,又不懂得武学,但脚程倒还挺快的,怎么可能走了老半天的路程,却还不见贼窟?
她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天都快暗了,却不见天险阙,这该如何是好?
置身于红光笼罩下的山道上,她不禁眯起潋滟的水眸望向远方山景,眺望着山底下的滚滚黄土,唇角不禁淡淡地勾起苍凉的笑。
她总算是来到龙首山,来到天山了!十年来的想望,她总算在今天达成心愿,总算是替恕行少爷见到了他十年前所没见到的光景,也算是替他圆了一个心愿吧!毕竟他是恁地期待可以和老爷一同回归师门。
然而,命运却捉弄人,在到达一刀门之前,便令他们命丧黄泉。
* * *
“你是谁?”
听及身后低沉如鬼魅般的嗓音,赫连煖煖倏地转过身来,望入一双灰绿色的眼眸,心里猛地一震。天啊!他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后,她甚至连马蹄声都没听到,而他……
尽管他蒙住了脸,却蒙不住那一双灰绿色的眼眸,蒙不住那肆无忌惮的逡巡视线。而他的身形健朗,即使坐在马背上,仍可以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的杀气,还有那慑人的王者气息。
他,到底是谁?天山上几乎都是黑焰门的人,而他的眼像极了恕行少爷……难道每一个西域人,全都是这眸色的吗?
“女人,你到这里来做什么?”男人轻挑起眉,灰绿色的眼眸闪过一丝高深莫测的光痕,随即又隐入他稍嫌暗沉的灰绿色眸底。
“我……”她微颤着粉杏色的唇瓣,望着那一双令她感到熟悉的眼眸,脑中竟是一片空白;太像了,简直是恕行少爷在同她说话一般,她无法遏抑狂跳的心,无法缓下急促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