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想见,这些和他家里一模一样味道的花茶及英式茶点,绝不会是饭店大厨偶然的心血来潮,他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这一切都出自于他的前妻 李沅的主意。
只有她深知他对午茶的要求及规矩,点心要用来自义大利的面粉去做,花茶要绝对纯正的英国风味,浓度要控制得刚刚好,香味适中,不淡不浓,就像他手上这杯一样。
「伯爵,您这次答应接下亚洲制片场的建筑设计工作,我代表台湾的电影业向您致上最高的谢意。」电影工会理事长亲自出席,举杯相谢。到现在,他都还无法从这份殊荣中跳脱,毕竟台湾这间小庙竟然可以请得动大和尚,根本就是奇迹!
「这没什么。」古天爵轻挑起唇角,似笑非笑,以道地的中文与对方交谈。「等作品设计出来,让你们满意时再谢不迟,何况,请我的代价不小,我一点也不吃亏,不是吗?」
电影工会理事长呵呵干笑。「伯爵的中文说得真好。」
「这是应该的,毕竟我是半个台湾人。」中英混血儿的古天爵,自小在英国就接受最道地的中文训练,这是来自台湾的父亲对他的唯一要求,也是他亲近父亲的一种方式。
「啊!是吗?我倒是没听说。」理事长再次干笑数声。事实上他什么都听说了,只是最好装作不知道比较好,免得有探人隐私之嫌。「呃,希望我们可以一齐为打造全亚洲最大的制片场、成为亚洲影视娱乐中心的地标而努力,我敬您。」
举杯相敬,懒得多回覆什么应酬话,古天爵干脆以茶代酒。
接著,数名出资者公司的代表也一一围上来敬酒,还有慕名而来的建筑设计师等等,莫不希望藉大师来台的机会从中学习一二,好增添自己在建筑设计上的功力。虽然古天爵那个遥远的祖先列恩非常有名,但他不是只沾光而已,世界各大博物馆、大欧洲地区的皇家建筑及大都会几栋著名地标物,三分之一以上是出自他的设计,这样的大师级人物,怎能不引来专业人士的争相交陪?
只可惜,古天爵虽然答应参加这场欢迎会,态度却依然冷漠而难以亲近,能跟他当面敬酒就已是无比荣幸了。
酒过一巡,虽然古天爵喝的是茶,茶也很好喝,但他心心念念想见的是另一个人,更无心多说废话,遂出言告辞。
「不好意思,我未婚妻可能累了,我想我必须先行告退。」说著,顾不得众人的错愕与低声惋惜,挽著蜜雪儿便先行离开会场。
第二章
董事长办公室里,有一大片可以看得到整个信义计划区的落地观景窗,白天时会拉下米白色罗马帘挡住阳光,到了夜晚,李沅会把窗帘打开,让窗外的月光洒进室内,反正办公室楼层够高,对面刚好又是一片空地,不怕任何人会偷看。
晚上九点,通常是李沅的放松时间。这时她会放下长发,踢掉一局跟鞋,脱下合身外套,跷著美腿躺在米白色进口加大沙发上翻看报纸杂志,一边喝著英式花茶,度过有星星、月光相伴的夜晚。
可惜,今晚有人破坏了她的好兴致。
古天爵大剌剌的找上柜台,要求见董事长本人,见不到人就马上退房,她不得不见他。
古天爵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李沅的眼睛正冒著烈火,想一把烧死他来得痛快。
「古先生,请问您有何贵事,非得在今晚见我一面不可?是本饭店的服务不周?还是您有什麽特别的需要?」明明是咬牙切齿,李沅的脸上却露出温柔得宜的笑容。
古天爵迷人的微笑著。那双闪著烈火的眼睛,他不是第一次见到,一年前,她就是用这样战斗力十足的眼神跟他要求离婚的。
好怀念呵……常常在午夜梦回时,他会想起她这种眼神……
看他优雅的朝她走来,比模特儿还要好的身材,再加上那优雅的气质,简直就是令人目眩神迷的一幅画——会走动的风景。
李沅深吸口气,微微收敛起心神,警告自己千万不要露出任何花痴的表情,此刻她是夭爵饭店的董事长,不是他的妻子,她没有必要对他卑躬屈膝的讨好,对他的靠近也没必要如此紧张不已。
「其实,都有。」停在她面前三十公分处,他居高临下的看著她。
「什麽……有什麽?」李沅因为他的过於靠近而显得呼吸急促,有些语无伦次。「我的意思是问你——你究竟有什麽需要?尽管说,我会尽我所能替你办到……我的意思是,这、这是我们饭店成立的宗旨。」
天啊,她究竟在说什麽?
还有,她在紧张什麽?她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女生,又不是第一次看见男人!这个男人甚至还是她的前夫,她什麽地方没见过没摸过没瞧过?她为什麽非得表现得像个白痴似的?他才一靠近她她就全身发热,心跳一百?
「你很紧张?」古天爵好笑的挑眉,她的语无伦次非常的明显。
「我没有。」打死她也不会承认,她对他的吸引力一点抗拒的力量都没有。
「你有。」
「没有。」
古天爵皱了皱眉,对她的表现不太满意。
这样的眼神李沅太熟悉了,以前还是他妻子的时候,每当她出门想挑件较短的裙子穿时,他就是这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狡辩不适合你。」
看吧,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死性不改……
天生贵族的优越感,让他的大男人性情发挥得淋漓尽致!
「你根本不知道什麽才是适合我的!」他只会以他的眼光来评断一切,而非站在她的立场为她想。
「这样的你一点都不可爱。」他继续他的数落。
她更是受够了。「我可不可爱这一点根本不关你的事!你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
「这种事我可能会忘吗?」他冷笑。这根本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污点。
从小到大,他身上背负著无比沉重的家族使命与父母的期许,他活得十分努力,一直顶著资优生的头衔过日子,到二十八岁之前,他的人生毫无瑕疵,直到如今,—他生平唯一的瑕疵,就是他的妻子主动要求离开他。
他无法忘记三年前替她过生日的那一夜,温柔听话的妻子激动地跟他说:「我此刻唯一的愿望就是跟你离婚,如果你答应我,就是送我最好的生日礼物。」
当时他错愕不已,简直无法消化她的话。他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的妻子会嫌弃他,把离开他当成最大的生日愿望。他一向高高在上,没有人敢违逆他;他一向自负自傲,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渴望成为他的妻子、当他的女人,然而,她却选择离开他。
愕然、挫败、不敢置信、愤怒、错乱无章的情绪翻滚著,让他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好,那我就成全你。」
没问她理由,因为他不想知道。
他自问对她付出许多,她跟父亲有著一样的东方血统,让长年对父亲带有怨怼的母亲也恨屋及乌的对她不满。但是因为爱,他违抗母亲,执意把她娶进门,没想到这个女人却用这样的方式回报他……
怒气掩盖了他所有的感觉与理智,对于她的主动求去,他只能以「下知好歹」四个字来形容她。
他等著她自己知道错了,回来求他爱她,等著她在外头受苦受难,撑不下去再回头来找他,他一直等著,结果一等等了三年,这个女人非但没有回来求他,还一手创立天爵饭店,在短短三年之间经营得有声有色,甚至名声还传到了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