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料,尚未踏出厅堂,皇宫的禁卫军已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哪怕是插翅也难飞了。
“石大人,下官奉皇上谕旨,平安带回李宸公主,请石大人借一步。”端坐在马背上的人,瞧那兵戎装扮,必是这群禁卫军的将领。
“若是李宸公主之事,本官待明日上朝,必将带着公主以禀报这天大的好消息,现下,请诸位将领回府小憩。”石泱漭将李宸掩于背后,以言词拖延她俩脱逃的时间。
真是天大的失策,他没想到禁卫军会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率军抵府。现下唯一的办法,便是得想个法子让她俩先走,待明日再将她俩暂且送往他处。
“这是皇上手谕,请石大人切忽阻挠本将,否则末将会施行皇上手谕——阻挠者,杀无赦!”看着石泱漭蓦地一愣,他便又接着说:“请公主回府。”
他的一声令下,禁卫军便将李宸和嬷嬷团团围住,强押上金鸾驾,随即拂尘而去,只余石泱漭一人。
他错了,错得离谱!
他一心侍奉皇上,想不到居然会落个杀无赦的罪名,真是可笑透顶!
若不是他心中还有皇上,他岂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李宸押走?若不是忧心石府上下数十条人命,他岂会就此放手让她走!
不了,管他的君臣相依,明日早朝,定要将李宸夺回自个儿身边,即使要他拿那数十条的人命去搏,他也要换回一个李宸!
她身上的余温还残留在他身上,他怎能忍受一辈子没有她!
第十章
天色未明,净是一片靛蓝混合着黑暗,染上人心,更加使得思念的人儿,心悸难安。
石泱漭矗立在房外,双眼注视着茫茫白雾,心中挂念了个人,始终让他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这一切若成悲,便是他所犯下的罪;他不能相信自己竟是如此的懦弱,竟是如此的无能,眼看着心爱的人被架走,他只能束手无策,呆站在此思念属于她的那一分温馨。
那时,以他的武力,他必能击倒那数十个禁卫军,可击倒了又如何?他能带着李宸远走高飞,却带不走泫纭,带不走石府的所有奴仆!要他眼看着无辜之人被诛连,他又于心何忍?
他受够了血腥,他不想再见到血了。一生东征西讨,是为了保护家园,是为了守护他所眷爱的国土,并不是他嗜血,并不是他染上了肃杀之气,就非得杀死身旁的敌人。
他要的只是平和的太平盛世,为何无人能懂?
看看天色,已快五更天,也该准备上早朝了,他的心中却是纷乱难息,没了个主意。他要如何救出宸儿?要怎么做,才能让皇上甘愿的将寄托儿许配给他?
“大哥。”
不知何时,石泫纭已经走到他的身后,而他却浑然未觉。
“泫纭。”石泱漭侧过身子,斜睨了他一眼。
“大哥可是为了李宸公主的事在烦心?”石泫纭风度翩翩,手执纸扇,轻轻地扇呀扇的。
“泫纭已经知道了?”石泱漭总算转过身,正色地注视着他。
“当然,昨儿个下午,禁卫军差点便掀了咱们石府,泫纭再不知,便太蠢了。”石泫纭依旧笑容可掬。
“扰了你了。”
“唉,大哥此言差矣,是兄弟便不必再提什么扰不扰的,岂不恼人?”石泫纭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大哥若真是心有所系,便尽管去做、去夺,压根儿不用替小弟操心。”
“我不能这么做。”石泱漭叹了一口气。
李宸是他所冀望的佳人,他不能放弃,可泫纭是他的胞弟,他不能害了他,这石府是历代祖宗所留下,更不能毁在他的手里。
这思来想去,皆是他的优柔寡断。
“大哥,这几年来,小弟不都过得好好的,至于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吧,不用考虑我了。”
石泫纭索性拉着石泱漭至一边的凉宁里坐下。
“我自有分寸。”
“大哥,我瞧你对李宸倒是挺有情的,而公主似乎也对你挺有意的,若你就这样放弃,岂不成了两相离异的怨偶?”
“我会同皇上进谏,求皇上不计前嫌。”石泱漭说着说着便笑了。这简直是异想天开,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若是当年没有广平公主那件事,皇上或许还会不计前嫌,可现下……哈、哈,这简直比登天还难!
皇上若不趁此时将他斩草除根,他便要感到万幸,还想要皇上额外开恩,岂是一个难字说得清。
“大哥,你和皇上当初在太央殿上的事,小弟岂会不知;不过,你要皇上回心转意,也并非是不可能。”
“泫纭有法子?”难道他想到了什么吗?
“法子倒是没有。”石泫纭叹了一声,还能有什么法子?
石泱漭脸色一沉,开口道:“若是待会早朝,皇上要定为兄的罪,为兄会想办法让你置身度外,不受刑罚。”
他一心只想着救李宸,可实际上,他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更遑论其他。
“大哥,小弟是没个好法子,倒是有一个好法宝。”石泫纭极其神秘地道。
☆ ☆ ☆
太央殿上,大唐皇上正坐龙位,文武百官皆俯地诏安。唯石泱漭位于太央殿外,引领而望,只等着水落石出的那一刻。过了半晌,殿堂传来太监的传唤声,石泱漭才徐缓入内。
一入太央殿,石泱漭双脚跪礼,手持笏板,诚敬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过了良久,皇上仍是在龙座上,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偏也不准他平身;太央殿前一片寂寥,也在这滞闷的气氛中,慢慢地喧嚷起来。
满堂的嗡嗡声成了嘈杂声,既像是闹市中的人群喧嚣,又如节庆时的热烈呼腾,是存心让石泱漭难看了。
“石卿,你可知罪?”待喧哗声渐歇,皇上才徐缓地道来。
“微臣不知何罪之有。”太央殿上,文武百官林立两旁,唯有他一人跪礼在中央,是摆明让他难堪。
“还不认罪!”皇上大怒。“朕要你寻回李宓、李宸双生公主,你却在寻获李宸公主之后,将她私藏于府中,视朕的谕旨为无物,你可曾将朕放在眼里!”
“微臣不敢!微臣实是有事向皇上禀告。”石泱漭无顾他的怒气冲天,只是照着脑中的计划行事。
“哼,朕要瞧瞧你还要狡辩什么。”
“微臣早在数日之前,便已寻获公主,可碍于她沦落街头,身份难以评定,遂多花了一些时间。”
石泱漭虽跪于殿堂上,却一派轩昂、口若悬河。
“一派胡言!朕倒是听了一些与你所说不同的话。”皇上勃然大怒,拂袖而起,立于龙座之前。“石府侍从伯晋同朕禀报,公主在石府已过了近两月,而你却和公主身不离影,同宿同眠!你可认罪?”
“微臣……”该死,他没想到伯晋居然会摆他一道,这下子……
“还不认罪?”皇上再问。
“微臣确实是和公主同宿同眠,可臣不认罪,臣不知何罪之有。”承不承认,结果都是一样的,他倒不如趁早说。“你玷污了公主的清白,竟然还不知罪!”
“微臣愿迎娶公主。”
“大胆,你忘了一年前,在这太央殿上,你同朕说了什么?”皇上的嘴露出了阴森的笑。
等着为广平公主报仇,他真是等得很久了。石氏一门,原是开朝元老,若不是犯了滔天大罪,是绝不能革其职、杀其人;可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连犯,怕是神仙也救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