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推,让她在医院里躺了三天。
后来,刘教练恩威并施,他保证脾气绝不再失控,以及威胁她再不练便要开除她,终于,在隔了两周之后,心飒鼓足勇气又回到跳水池畔。
只是,经过这段时日,她的同学们已经熟悉跳台的高度,熟悉十米台的挑战,尤其是调皮捣蛋的男生,简直弃三米板不练,一天到晚往高台冲。
那一天,心飒回到跳水池的那一天,刘教练刻意缺席,让善良的助理教练去引导心飒。好不容易,在催眠自己一定要克服心理障碍后,她爬上楼梯,登上高悬在半空中的跳台,只是,在俯视脚下的世界后,她的脚跟又忍不住发软,她犹豫、她踟蹰,就是不敢往下跳。
忽地,一只调皮的手袭上她背后,她尖叫,想回头看看是谁如此大胆,却在下一刻被推下高台……
这一回,她在医院躺了整整一个礼拜。
之后,虽然那个恶作剧的男同学被校方记了过,所有跳水组的学生也发誓不会模仿这种可恶的行为,心飒心理仍是留了一道抹灭不去的阴影。
明了了所有的前因后果后,谌烽的罪恶感更深了。
如果他知道心飒有这么不愉快的经验,或许,今天他就不会去招惹她、不会亲自押她上跳台。
招惹?
忆起心飒在他怀中的柔软触感,忆起心飒晶莹水亮的眸子,谌烽心弦一动,犷悍的眸子浮上柔情。
「都是你害的!我讨厌你!」
蓦地,心飒挣脱他,冲下跳台楼梯前撂下的话,在谌烽脑海响起。
「真是不巧,我开始喜欢妳了……」
黝黑深邃的眸子低下,翻开唐教练刚刚留给他的资料,谌烽嘴角微勾,凝视心飒可爱清灵的大头照。
活了二十三年,第一次这样在意起异性,似乎嫌晚。
不过,他一直以为,除非再夺一届奥运金牌,他才会有心情、有时间谈感情,孰知命运的奇妙,就在不按牌理出牌、不照计画进行。
但是,他喜欢的人,目前是这样地厌恶他。
而他,在觉察到自己的感情前,对她的打算,其实是想以严厉的训练彻底开发她的天分。
即使在发觉喜欢她的此刻,他也不打算放弃对她的严格训练。
这样敌对的状况,他们之间──将会如何发展?
修长的食指点上女孩朝气十足的脸,谌烽笑着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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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序迈入十月。
亚热带的气候,这个时节的台湾依旧暖热,只有一点点秋意,藏在偶尔吹来的凉风中。
心飒对谌烽的敌意则不如秋意含蓄;昨天,在体育馆内做陆训时,只要正面看见他,她便狠狠赏他一张怒脸。
「妳又请假?」
星期二,午后,学校的保健室,心飒窝在床上,她身上盖着薄被,眼睛在谌烽踏进门扉的那一刻倏然合上。
她翻过身,假装没听见他的话。
「如果妳执意装睡,我不介意牺牲我手中这瓶矿泉水。」
他想泼醒她?
心飒闻言,马上睁开眼,然后,在下一刻从薄被下拿出预先藏好的肠胃药,不悦看着他道:「我拉肚子,真的不能下水。」
谌烽的反应是接过药袋,他看了看,又还给她。
「是这样吗?不过,游泳馆也有洗手间。」
他的意思是要她销假练习?
「你、你──」太过分了!她昨天晚上真的拉过一次肚子耶。
「我?」右眉微微一挑,谌烽深深凝视她好一会,他看她的眸光如此温柔,就在心飒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时,她听到他道:
「我回游泳馆恭候大驾。」
说完,他长长的腿酷酷的迈开,不给心飒说不的机会。
「你慢慢等吧!」
鼓着腮帮子,心飒气呼呼的喊。
这个男人实在可恶!距离上周四的跳台意外才几天,她魂飞魄未定,哪来的胆量上跳台。
原以为他成了她的教练,会讨厌她时常缺席的学习态度。
她以为,他顶多看不起她,然后,像唐教练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她编说借口请假不下水,或者,心血来潮时怒口骂骂她。
心飒从未料想到,才开训没多久,谌烽就亲自上教室来逮人。
他……是闻名天下的跳水天才,为什么肯花宝贵的时间敦促她这个几乎被教练放弃的胆小鬼?
她不解,但也无意深究,因为,差点失足从跳台坠下,已经吓坏她。
「我……哪一天我心情好,身体也无恙,自然会去报到。」抬头望着折返回来的谌烽,心飒振振说道。
谌烽未到「宽白」前,她的习惯是一学期现身跳水馆三次,如今,出了点「小」意外,如果……如果学期结束前她能克服恐惧,她会卖他一个面子,再上一次跳水台。
「妳刚刚的话我没听清楚,请再说一次。」
谌烽逼近她,灿猛眸子勾盯她,炫人而危险。
他这样靠近心飒,近得她几乎能数清他有几根眼睫毛,近得令她想起上一回两人偎得如此近的情景。
「……好话不说第二遍。」
心飒依旧嚣张,只是,语气没刚刚乖戾。因为,谌烽靠她这样近,他黝黑深邃好看的眼凝盯着她,令她忆起被他拥在怀中的感觉──
那一天他待她……竟然是温柔的。
跳台上,她忙于惊慌、忙于恐惧,甚至,冲向楼梯时还撂话责怪都是他的错;如今,危险已过,冷静后的心飒终于记起,眼前这位冰冷严肃得像钢铁的男人,拥抱安抚她时,竟是那样的温柔……
「咳,反正,我还不能上跳台。」
既然记起了他的温柔,她很难再将气出在他身上。
她不是那种是非恩怨不分的人。
这几天,她气他是因为他的行为,谌烽勾起了她好不容易遗忘的恐怖经验。
不过,既然当时他如此温柔待她,应该表示他并非故意吓她。
谌烽应该跟国中时期的刘教练不一样,他不是那种脾气一来,会推学生下跳台出气的人。
「不能多给我一些时间复原吗?」
她摇头,懊恼自己的没用。「这是受到惊吓的人至少可以拥有的权利吧?」
「这么容易示弱?」
望着心飒懊恼的可爱模样,谌烽冷硬的五官不禁软化。他低身,坐到床榻边,然后用自己也难以相信的轻松心情逗心飒:
「常常骑脚踏车从公园斜坡逞快的人,应该有足够的坚强应付那一天的意外才对。」
拜托!那根本是两回事,心飒低呼:
「我是很强、很坚强没错,但是,那不代表我就要逞强,OK?!」
坚强,称之为人类的性格;逞强,则称作笨蛋的行为好不好!
她的振振有词,让谌烽笑了。
他喜欢她坦率的反应,那样地充满朝气,那样地理直气壮。
「妳的意思是,那天在跳台上,被吓坏了?」他望着她,关切的问。
心飒可怜的点点头。
「所以,短时间内不打算再上跳台?」
真是聪明。对谌烽的理解甚感欣慰,心飒再度用力点头。
「但是,一直逃避也解决不了问题,是不是?」
什么意思?谌烽还是要叫她回去练习?
宽慰安心的眼神霎时充满警戒,心飒不再爽快点头相应,她看着他,谨慎反问:「你还是想逮我回游泳馆跳水?」
谌烽意味深长看她一眼。「唐教练说妳一学期只上跳水馆三回。」
他知道了?
那么,唐教练应该也顺道把她国中时期的悲惨经历告诉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