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四十多岁了,浮肿的眼袋和黄浊的双眼,在在显示他对生活的放纵追求。
看着他不怀好意的接近,她的心里升起阵阵的惧意,就好像看到一只吐着信、仰首前进的毒蛇盯着她,让她无法动弹。
「我来探妳的病呀!」他张开布满黑垢的牙齿说道。
「多谢大哥关心,我已经没事了。」她垂下双眼,不想和他照面。虽是如此,她还是感受到他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眼光放肆的在她身上流连不去。
「真是可惜,妳要不是我妹子,我可是会十二万分的疼惜妳,才不会像那个木头人一样给妳气受。」他伸出手要碰触她的脸。
纪萱迅速转身,避开带着鸦片味的手指,站到离他三步远的地方。「请问大哥你有什么事?」
他冷笑着转身看她,「好吧,我们兄妹俩就掀开帘子说话。妳想,我已经这个年纪了,为什么还不搬出去,活赖在阿玛的府里不走,还要忍受他的拘束管教?」
「大哥天资聪颖,我不知大哥玄机。」
他露出志得意满的诡笑,「只因为我额娘大福晋告诉我,这阿玛有个秘密,连她都被瞒住,我说小妹,妳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吧?」
她马上装出一副茫然的表情,「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肃脸,不悦的瞪视她,「不要给我装糊涂!」
「我真的不懂!福晋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妳……」他往前逼近。「藏着秘密不讲,对妳只有百害而无一益,妳要知道,我的手段可是很多的。」
「大哥,我真的不知道什么秘密,你要我讲什么?」她的表情着急,语气困惑。
「像是……阿玛把老太后赏赐的珍宝藏到哪里去了?」他斜睨着她。
「绝对没在我这儿,你要不信,可以搜我的房!」
他冷哼。「这还用得着妳说吗?要在妳这儿,我老早知道了。」
「那大哥的意思是什么?我不懂。」
「哼!我的亲妹妹,也是妳的长姊,深受太后宠爱,还封固伦公主,那是公主的最高等级,人们尊称她为大公主。她时常陪伴老太后,她对阿玛有什么赏赐会不清楚吗?赏银倒是分毫不差,但一些奇珍异宝就不见了,妳说……它们都到哪里去了?」
「你告诉我这些是要做什么?我不知道它们哪里去了!」
「妳!」他突然伸出手,揪住她的前襟,恨恨的说:「再给我扮傻,我就给妳好看!」
她忍受着他呼出来的恶臭。「放开我!我不知道!」
「那妳告诉我,前几天阿玛特地到秋水山房去做什么?不是去告诉妳这些秘密吗?」
纪萱扯开他的抓握,「阿玛只是去安慰我,没别的事,你不要乱说!」她的火气也上来了。
「真是这样?」他轻浮的拉扯她的上衣,被她一掌扫开。
「就是这样。我不知阿玛有什么宝藏,你告诉我有什么东西,我帮你留意就是。」
「妳当我是蠢人?妳想妳这种答案,我会满意?」他鄙夷地笑着。「我绝不相信妳不知道那些宝物在哪里,如果妳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妳说实话。妳说,我该用哪种比较好?」
怒气爆发了!「你说话小心点,别以为我怕你!怎样?想用暴力对付我,谁输谁赢还不一定,你再胡说,我就去告诉阿玛,要他替我出头!」
「哎呀,我好怕,真的好怕!好吧,既然妳不肯乖乖说,我就只好去找大公主,让她给我出主意。听说最近太后注意到已经二十岁的九皇叔还没指婚这件事,妳想,我该不该去请大公主帮忙?」
说完之后,得意的狂笑起来。
纪萱杏眼圆睁,咬牙切齿,指甲全陷入掌心,她好想……
二话不说,拿起桌上的砚台,往他身上泼去。他吓一大跳伸手抵挡,接着连砚台也砸过来、毛笔像箭一样射过来,他抱头鼠窜,逃得全没样子。
看不出来他还跑得真快,纪萱抄起的八仙椅没砸在他身上。
十分狼狈的他跑到屋外,边抹脸上的墨汁,边逞强的大声嚷,「我给妳三天时间,三天后妳不说,我就要大公主给九叔说项提亲!」
纪萱怒吼一声,跑过去踢起没摔烂的椅子,双手接住,用尽满腔怒火,狠狠的往逃窜的黄鼠狼背后扔去。
他哀叫,跌倒在地,不过马上灰头土脸的爬起来快跑,边跑嘴里边脏骯的咒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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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亲王亦谦才从马车上下来,迎面就走来一名美少年,月牙白的长袍配上同色的丝褂,头上戴了顶圆形帽子,帽上有块通透的翡翠,脚上穿着同色的粉底宫靴,身后垂着一条乌亮的辫子,手上还拿把折扇。
一身白色的光华,映得人面桃花,煞是好看。
亦谦先是一愣,心里暗自称赞,等走近再仔细一看,脚下差点绊倒。
「纪萱,妳在做什么?」
纪萱却连看他一眼也不上径自走过他身边,上了后一辆的马车,车夫鞭子一抽,喊声「驾!」就走了。
亦谦转过身,直视身后的步云,「她……到底在做什么?」
步云的右眼下痉挛着,脸上挂着不自然的微笑。「格格大概是出门访友……」
「说──实──话!」
「属下不太清楚,只知道格格最近常以男装外出。」
「你是恭王府总护卫,竟然不知格格上哪儿,也没派人保护她?」
「回王爷,属下早已安排二名高手暗中护卫她,因为格格不喜欢有人跟班。」
「那她上哪儿去?」亦谦冷静的问。
步云不安的挪退一小步,眼睛不敢直视他。「王爷,您放心,那二名护卫身手高强,不管上哪儿,格格绝对安全。」
「她去哪里?」亦谦吐出口长气问道。
「格格去过书肆、酒楼、饭馆、棋社,大栅栏梨园、药铺、琉璃厂、王府井大街、牛街,花市、鲜鱼口、天桥……」
亦谦不禁咋舌。「她去那么多地方做什么?」
「大概是想开眼界,了解平民百姓的生活。」步云心虚的回答,心中暗捏把冷汗。
「她都是一个人没带奴婢或侍卫?」
「有时有,有时看场合,但大部分时候都是……都是和她新认识的朋友一起逛。」
亦谦警觉起来。「什么朋友?也是女扮男装吗?」
步云头皮发麻。「不……不是,都是男子。」
「都是男子?」亦谦二眼一瞇,声音转柔,咬字清楚的问。
那正是他要大发雷霆的前兆。
「王爷,请暂且息怒,其中两名是我们的护卫假扮的,所以没有问题。」
「是吗?」声音柔得可以出水,步云却开始流汗。
「那她今天要上哪去?」
「迎……迎春院……」
亦谦倏忽目赀尽裂,「妓院?!」
步云迅疾跪下,低垂着头,「属下该死!」
「你是该死,这等大事竟然任由发生,万一格格有差错,唯你项上人头是问!」
「来人!」
「喳!」
「备马!」
「王爷,属下……」
「闭嘴!」他气愤的吼道,「我死也要亲自去把她带回,你最好别让我看到她遭遇不幸!」
仆人牵来二匹骏马,亦谦轻跃上马,双手一拉缰绳,如风般急驰而去。
坐上马车的纪萱,咽下跳到喉咙的心。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辰遇到亦谦!他不是该在书房里?怎么会在上灯时分由外头回来?
还好自己表现不差,一点都没露出惊慌,镇静的走过他身边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