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看愈有趣,事过境迁再回头看这两张旧照片,竟有种怀念的感觉。不过当他看着那个穿着素雅白纱、睁着无神大眼的新娘,突然感到有点眼熟,原本他以为是当年一夜夫妻留下的印象,可愈看愈觉得似曾相识。
新娘美丽的脸庞,典雅中带着几分青涩的稚气,沉静的气质却透露着哀伤,这些都是当初忙着跟家人赌气的他所没有发现的,他拿着相片抬起头,对着空气发呆,陷入新婚当日的种种回忆,一切都那么模糊。
忽然间他把视线又调回相片上,却惊觉这个失踪十年的妻子怎么长得跟英格丽那么相像──虽然一个是清秀稚气的纯净美,另一个是独立自信的成熟美,但细看五官与脸部轮廓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他觉得一切实在让人难以置信,立刻放下手边的整理工作,找出当年的结婚证书,带着照片跳上车开到医院去找父亲。
季隽言直接冲进院长室,也不管父亲是否正在忙公事,立刻焦急的向他打听当年的一切。季泽暐搞不清楚向来对婚事漠不关心,甚至充满抗拒的大儿子,怎么会突然拿着旧相片跟结婚证书跟他追问当年指腹为婚的事。
他虽感到不解,但仍照实回答,毕竟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雀夫人也早带着雀家唯一的骨肉改嫁给新加坡富商华侨,雀家根本没有人关心失踪的雀茵茵到底流落何方。
如今旧事重提,也只不过像是在诉说一个很久远的老故事而已。他从当初雀老爷突然心脏病猝死后,续弦的雀夫人如何逼雀茵茵在百日内完婚,还有他们在她因营养不良而过度瘦弱的身躯上发现无数的针孔,证实她曾遭受虐待,并被长期施打镇定剂以控制行动。
她逃婚后,季院长夫妇也曾想过也许她被迫嫁过来是委屈她了,丧父之痛,加上被继母虐待的双重打击,也难怪才十八岁高中刚毕业的她会逃婚。只是至今他们仍然担心她会不会想不开或是在外受苦,其实就算找到她了,只要确定她过得好,他们也不会执意逼她回来履行婚约。
「我跟你妈怕她在外面受苦,将来有机会还是希望把她找到,就算她已经改嫁给别人也没关系,只想确定她过得好。」季院长叹了口气。
「她真的是很可怜的女孩,各方面条件都那么优秀,偏偏遇到这样悲惨的际遇,为了躲避我们,她连巴黎音乐学院都放弃去就读,可惜埋没了她的音乐天分。我还记得她第一次的钢琴独奏发表会,我跟你妈还应邀去听过,她才十三岁而已,却那么有才华……」没注意大儿子的脸色完全变了,季泽暐仍自顾自的说下去,直到被季隽言出声打断。
「爸,你刚刚说什么?你说她原本要去念什么?」
「巴黎音乐学院啊!她被保送到音乐学院就读,很优秀的女孩子。」季泽暐又重复说了一遍,不明白儿子为什么那么在意这件事。
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季隽言全身血液在体内激烈的奔窜,心跳狂乱不已,他几乎可以确定伦敦音乐学院毕业的英格丽,就是当年为了逃婚而放弃保送巴黎音乐学院的前妻雀茵茵。
他知道现在雀家已没落到没几个人能联络了,为了打听更多的消息,他问父亲当年雀茵茵毕业的学校在哪里,他要找出更多的证据去证实心中的臆测,好证明雀茵茵就是英格丽。
「你问她的学校干嘛?」他觉得儿子这次返家后的言行真的很反常。
「爸,在我还没找到足够的证据之前,请你先替我保密,我好像已经找到你失踪十年的儿媳妇了。」季隽言非要弄清楚真相不可。
季泽暐惊讶得说不出话,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转折,他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吗?她……她还活着吗?过得好吗?在哪找到她的?」
面对父亲一连串的提问,季隽言不知从何说起,他说得有些混乱,「我在非洲发生意外,被国际红十字会的义工救了,当时救我的女孩可能就是她。毕竟当初结婚的时候我跟她根本是两个陌生人,我完全不记得她的长相,直到今天整理旧相片时才发现愈看愈眼熟,总之现在她因为得了疫病被送回瑞士休养,我只想赶快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十年前的雀茵茵。」
季泽暐听懂了,走到保险箱前,把保险箱打开,取出一个盒子和一份文件交给他。「这里面是当初她失踪后我派人去调查寻找她的资料,我们曾经怀疑她母校的师生帮助她逃跑,可是始终查不到确实的证据。」
他拿着文件开始解说:「我曾透过关系在境管局查到她的出境纪录,辗转又查到她飞到香港,接着我真的就无能为力了,她完全消失不见。」
接着季泽暐打开那个盒子,里面是一条翠绿的玉佩项链,他解释道:「这是茵茵母亲的遗物,她从小带到大的,结婚当天化妆师觉得跟新娘白纱不搭配,把玉佩拿了下来,她离开时忘了带走。如果你说的那个女孩真的就是茵茵,那么她一定会认得这条项链,你可以凭这条项链去跟她相认。」
季隽言拿着父亲交代给他的东西和资料,立刻驱车赶往偏远山区的私立贞德女子学校,他心里有着强烈的预感,总觉得一切的真相都可以在雀茵茵毕业的那所学校里查到。
当他到了贞德女子学校大门口的时候,照着当年父亲派人调查的资料向警卫说他要找汉娜修女,警卫用对讲机通报。
隔了十分钟后,警卫才打开铁门,要他登记并留下证件以换取访客证。他把车停在外宾专用停车区,并在会客室里等候汉娜修女前来会面。
会客室的装潢很典雅,朴素中带着高贵的品味,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墙上一尊雕工细致的圣母像,从而得知这是一所天主教的私立贵族女校,跟英格丽的宗教信仰不谋而合,他想到英格丽还曾经就读过巴黎的神学院,想当修女──这下他更加确定英格丽应该就是雀茵茵了。
汉娜修女出现在会客室门口,眼神充满着疑惑与防备,但脸上仍挂满温和的笑容,「季先生你好,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季隽言立刻站起身来礼貌的向修女打招呼,「修女您好,我是您以前指导过的学生雀茵茵的亲人,这次来是有些事情想拜托您。」
汉娜修女一听到雀茵茵的名字整个表情都变了,惊讶得好几秒钟都说不出话来,然后她请季隽言坐下,亲自倒了一杯热茶给他,才端坐在他面前。「她已经毕业十年了,请问你是她什么人?怎会突然到这里找我?」
季隽言试图表达极大的善意,他微笑的向修女解释他的身分,以及来拜访的原因,但是却没有提到他在非洲遇到疑似雀茵茵的英格丽,和他即将跟艾莉西亚订婚的部分。
他说:「经过那么久,她的家人也几乎都不在了,我们希望找到她,并不是为了逼迫她回来履行婚约,只想确定她是否安好。我父母年纪都大了,当初受到死去的雀老爷托孤却没有好好照顾她,我父母一直耿耿于怀。」
汉娜修女似乎一时之间对于季隽言的说辞无法完全采信,她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我们学校的每个师生都像一家人一样亲密,她们都是从小学开始一路就读到高中毕业,过着朝夕相处的住宿团体生活,我们把每个学生的所有资料都保存得很完整,也许你有兴趣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