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和季隽言在往难民营求救的半路上,遇到前往战地采访的媒体车队,他们立刻把他们送回难民营。而世卫派来的人也已经在难民营等着要接他回去,但季隽言仍然坚持要等他带人去接英格丽。等一行人安全回到难民营之后,才能跟他们走。
他同时也从同事的口中得知,当初在沙漠中研究小组的人和载满研究资料的吉普车会离奇消失的原因,是因为遭到叛军的狭持,他们想利用珍贵的厄努瓦尔病毒实验疫苗,向联合国勒赎高额的赎金。
不过后来叛军在盟军的突袭之下被攻破了,也顺利救回了所有人与疫苗。季隽言听到小组成员顺利获救,疫苗也保住了,心情为之振奋。
在返回难民营的卡车上,英格丽开始发烧,意识不清的她躺在季隽言怀里不停的发出梦呓和咳嗽声,苍白的嘴唇因为干裂而留下几道血痕。季隽言心疼的抚摸着她的脸,不断在她耳边喊着她的名字,要她支持下去。
他很清楚英格丽传染上什么样的疾病,等回到难民营之后,他会隔离并带着所有跟病患接触过的人,包括士兵,跟世卫的人一起搭军用直升机到肯亚市区的医院接受治疗,他绝不能让疫病在难民营或军队里传开。
世卫一定会认这笔帐,因为他们正愁找不到发病超过十二小时的厄努瓦尔病毒患者试用他研发的实验疫苗。
英格丽昏迷了整整一天半,再度醒来时已躺在透明围幕中的隔离病床上,她虚弱的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季隽言穿着全罩式隔离衣在身旁守候。
她开口询问自己身在何方,声音却低哑得连自己也吓一跳。
从她发病以来,季隽言始终不曾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他隔着手套紧握住英格丽的手,神情哀戚的挤出安慰的微笑,告诉她所有人都确定感染了厄努瓦尔病毒,还没发病的人都在肯亚医院的隔离区里接受观察。
世卫组织接到他的通知已经立刻把他研发出来的实验疫苗空运到肯亚,现正在运送的途中,只要注射过疫苗就不会有事了。
然而他没说出口的是,连他这个研发者都不能确定实验疫苗是否能挽救她的性命,毕竟目前还没有使用在发病超过十二小时患者身上成功的经验。
但治疗过程会经历痛苦的副作用,就算痊愈也可能有无法预知的后还英格丽看到季隽言满脸疲倦,黑眼圈也很重,她带着浅浅的微笑,用她那充满希望的一贯口吻反过来安慰他,「既然这样,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我相信你研发的疫苗一定可以把我们医好,我很快就可以下床跟你一起吃晚餐,所以你不要一直守在这里,赶快去休息,不要累坏了。」
季隽言坚持不肯离开,他双眼布满血丝,强忍住内心的忧伤,轻抚着英格丽手臂上紫红色的血斑。
他在心中默数着,从英格丽在他怀中晕眩发病的那一刻起,已经过了四十二个小时了,距离死亡的底限七十二小时已剩不到三十个钟头,等待疫苗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与难熬。
过去他曾经好几度以为自己会失去英格丽,当时心中那种强烈的恐惧感仍然清清楚楚,他真的好怕失去她,他拒绝去想如果疫苗对英格丽无效,或是来不及送达,失去最心爱的人,他恐怕也不想活了。
英格丽取笑他,「干嘛这样盯着我看?好像再也看不到我似的。」
「不要说这种话!千万不要说这种话……」季隽言再也忍受不住了,紧握住英格丽的手,脸颊流下两道热泪。
他把英格丽的手按在自己的心脏上方,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痛苦的说:「这里是为了妳而跳动的,不要说那些让我害怕的话,我不能失去妳,如果妳不在了,我的心跳也会跟着停止,追随妳去。」
在洞穴照顾过那些发病的人,亲手抬过四个往生的患者,英格丽其实心里也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听到季隽言的话,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
她像交代遗言似的开口说道:「我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样的病,也知道最后要面临的是什么,每个人都有这一天,我只是比你早一步离开而已,所以当我离去之后,你要回到你的世界,连我的份一起活下去,直到我们在天国重逢的那天,我会去迎接你。」
季隽言抱着英格丽埋首低声哭泣,他无法答应这种要求,他也不想答应,他宁可不计任何代价去跟死神抢夺英格丽的灵魂,也绝不允许英格丽这么早就离开这个世界。
他还想带她去看许多地方的美景,想跟她一起做许多还没体验过的事,他还有好多好多计画想跟她一起实现,他不能失去她!
知道季隽言还在抗拒接受她即将死亡的事实,英格丽像之前在他失眠的时候那样轻抚着他的背,开始哼起贝多芬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的旋律,安抚着他哀恸的情绪。
季隽言慢慢停止哭泣,平静了下来。他抬起头望着心爱的女人,想把她脸上每个细致的线条都深深记在脑海里。「妳知道我有多爱妳吗?」
英格丽停止哼歌,流着泪回应他,「我知道,因为我也一样爱你。」
「既然如此,就不要跟我交代遗言。如果妳也一样爱我,就该知道失去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人,是无法独活在世间的;如果妳真的像我爱妳爱得那么深,就不要残忍的用死亡来伤害我,留下我一个人无止尽的忍受思念与寂寞的折磨,让回忆不断的啃食我……那样的人生,比在地狱里受苦还要恐怖,妳怎么忍心让我承受这一切?妳怎么狠得下心丢下我不管,一个人到天国去享福?」季隽言几近控诉的喊着,趴在英格丽身旁痛哭失声。
英格丽无声的哭泣,忍受着心如刀割的痛楚,她不能告诉心爱的人说她有多么不舍得离开人间,那只会让爱她的人更难接受她的死;她更不能告诉他说自己就算到了天国也不会感到幸福,因为她最爱的人不在身边,这样只会让爱她的人在失去她之后无法好好过自己的人生。
她不能这么自私,如果残忍的对待能够让对方忘了她,重新开始另一段更幸福的人生,她愿意让对方恨她的无情,也好过一辈子活在失去她的阴影里。
季隽言抓住英格丽的肩膀,要她正视他的双眼。「看着我,我要妳仔细的看着我,然后亲口告诉我,妳忍心抛下这样的我,妳狠得下心离开!」
她不能这么自私,如果残忍的对待能够让对方忘了她,重新开始另一段更幸福的人生,她愿意让对方恨她的无情,也好过一辈子活在失去她的阴影里。
英格丽别过头去,痛苦得无法面对,她开始狂咳,忽然间一口气提不上来,摀住嘴的手滑落在枕边布满鲜血,再度陷入昏迷。
季隽言紧抱住英格丽哭喊着想唤醒她,「不要死!求妳醒过来……不要离开我……我不准妳死,快点醒过来……」
听到季隽言紧张地大吼大叫,医疗小组立刻带着急救的用具冲进来,护士把激动的季隽言用力拉到一旁,医生不断的跟他解释英格丽只是暂时性陷入昏迷状态而已,目前还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季隽言早已失去理智,所有的医学专业都抛在脑后。
他冲出隔离病房到消毒室去脱下隔离衣,然后找到沿路护送他们到肯亚市区医院的同事,不客气的质问他疫苗还要多久才能送达?那人回答他已经照他要求的通知总部了,而且实验疫苗已经在运送过来的途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