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普苏,去把碧姬塔公主和萨尔贡大神官叫来吧。”他说,“把元老院的长老们和书记官也找来。”
“陛下,萨尔贡大神官上个月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接替他的是他的学生帕扎尔。”阿普苏温和地提醒,心底带着深深的悲哀,这位伟大的君主建立了新巴比伦王国,可是此刻,他的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了,他的灵魂正在抽离,向着黑暗的冥界靠近。
“帕扎尔?哦,是的,我想起来了,那个年轻人很稳重很聪明,当然,也很漂亮,我记得他有一双即使是北方人中也很罕见的金绿色眼睛。”
波帕拉沙尔打趣地笑着,可笑着笑着却不由猛地咳嗽起来,最后竟喷出一口血来。
“陛下!”阿普苏焦急地不顾礼仪战了起来,“我去叫御医进来。”
“不,不用了。”波帕拉沙尔摇摇头,“你让人按我的吩咐把那些人叫来,你自己也留下,阿普苏,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得给巴比伦最后的一个交代,这需要你们在场。”
阿普苏看着自己自年轻时就侍奉的君主,悲痛地点点头。
巴比伦王的寝殿里,每个奉昭而来的人都沉浸在悲痛的静默中,年仅九岁的碧姬塔公主虽年幼得无法理解亲人死亡的伤悲,却也很懂事地没有说话,空气中只传来书记官在黏土板上刻录国王遗诏的唏唏嗦嗦。
“尼布甲尼撒,我英勇的儿子。你还是一个少年时就跟随我统兵作战,不仅勇敢机智、战功显赫,更能身先士卒,深得将士的拥护。你不愧为最令巴比伦骄傲的王子,而我已是年迈体衰,病入膏肓了。”
说到这里,波帕拉沙尔神色突然庄严起来,他提高了音调,昏黄的眼睛也闪出矍铄的光泽,
“自今日起,我,巴比伦王波帕拉沙尔将王位传于你,而你将立誓成为巴比伦的支柱。我的孩子,你必须明白,我给予了你相当的权力,但是比权力更多的却是责任,这个是由我和我的朋友们亲手建立的国家,而她需要籍由你的智慧和勇气,成为美索不达米亚的主宰。”
“好了。”波帕拉沙尔舒了口气,环顾着在场的人们,语重心长地说,“你们都是不可避免将对这个国家的历史造成深重影响的人,而我也要求你们用对待我的忠诚去辅佐我的儿子。至于拉普苏,你随着我奔波了这么多年,也辛苦够了,我把属国米提亚送给你,你将成为那里的领主,安享晚年吧。”
“是的,陛下。”人们纷纷躬身回答,拉普苏早已热泪盈眶,“陛下,米提亚将永远效忠于巴比伦。”
波帕拉沙尔又冲帕扎尔轻轻招了招手,这个穿着白色的神官袍,有着亚麻色头发和金绿色眼眸的青年立刻来到了他的身边。
“帕扎尔,你同尼布价尼撒一同长大,亲密如同手足,你不及他英勇,他却不及你沉稳。现在你是大神官,而他已是巴比伦王,这份情谊来之不易,你们千万珍惜。”波帕拉沙尔慈祥地看着这个白玉般无暇的青年,言辞恳切。
清冷的金绿双眸并没有一丝波澜,帕扎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波帕拉沙尔得到了他要的承诺,开始在人群中寻找幼女碧姬塔,想要最后再见他一眼,却发现年幼的公主正踮起脚趴在窗台上,好奇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波帕拉沙尔刚要叫他的名字,一个军官却异常冒失地冲了进来:“陛下,陛下,我们胜利了,巴比伦胜利了,大王子斯荣殿下在哈马什全歼了埃及军队,现在正在得胜归来的途中。”
在场的人们面面相觑,不知该祝福或是哭泣。而波帕拉沙尔早已热泪盈眶,只有帕扎尔冷静地走到手足无措军官面前,低声吩咐:“你先下去领赏把,把消息告诉整个巴比伦。”
当宫殿再次沉寂,碧姬塔突然指着窗外的天空喜悦地叫了起来。
“看,金星!”
人们顺着他的手看去,果然见到东方的天际挂着一颗璀璨的星星,不由惊叹万分,美索不达米亚的金星象征了死亡、新生与繁荣,而今年它却出现的如此之早。
当感慨万千的人们收回目光,再看向国王,波帕拉沙尔在却已经安祥地合上了双眼,默默与世长辞了。
与此同时,巴比伦城欢呼胜利的声潮响彻了云霄。
公元前605年,新巴比伦王国开国君主波帕拉沙尔去世,其时,王子尼布甲尼撒正在叙利亚、巴勒斯坦一带作战,大败埃及军队。
得到父亲去世的消息后,他立即带着卫队,马不停蹄,穿越沙漠,抄近路直奔巴比伦城。在那波帕拉沙死后第23天,斯荣回到了巴比伦,继位登基,并在大神官帕扎尔与米提亚新王拉普苏的支持下立即得到了新巴比伦王国各个城市的承认。
……
“大神官?!大神官阁下!”急促的呼唤,将帕扎尔的心神从遥远的回忆拉回现实,发现四周众人的视线竟都聚焦在自己身上,这才惊觉自己是在元老院中。
他缓缓合上金绿的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略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又睁开眼睛,镇定地回答道:“诸位大人,巴比伦的政治权利是由国王陛下,元老院,以及鄙人所代表的教廷共同拥有的,既然今日陛下缺席元老院会议,我认为我们不应当擅自决断。”
亚瑟冷哼一声:“陛下昨日就是因为元老院反对征讨耶路撒冷,才中途退席,今天缺席更是连招呼也不打一声,这分明就是在给元老院施加压力,想迫使我们通过他的提案,大神官阁下,对此避而不言,难道是因为爱徒赛米拉斯陷在陛下手中的关系?”
帕扎尔看向亚瑟,从来温和的金绿色眼睛瞬间凌厉起来:“这就是你挑拨碧姬塔公主想要借用她的手置赛米拉斯于死地的原因?你认为如果赛米拉斯死在王族手中,我会急于替爱徒复仇,不顾一切无条件地站在你这边,反对陛下。”
亚瑟的脸瞬间惨白。一直以为自己所作所为天衣无缝,却不想帕扎尔竟似亲眼看见一般。
帕扎尔冷笑一声:“亚瑟大人,鄙人确实很担心赛米拉斯的安危,在外面的一些言行举止也必然受到了牵制,但如果帕扎尔是因私废公之人,难道现在会在元老院这里吗?为了表示鄙人的诚意,先前的事情我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但是如果让我知道你还在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帕扎尔不会放过残害无辜的人,而我想陛下也会很高兴元老院少了一个大人这样的人才。”
“大神官是在威胁我吗?”亚瑟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几句话,“陛下穷兵黩武,一再对外发动征战,最近又一直向元老院会议施压,要求更大的王权,意图架空元老院与教廷,这种行为早已超出了巴比伦法典的界限,在这种时候,我不过是希望大神官履行应尽的责任。”
帕扎尔注视着眼前近乎疯狂的亚瑟:“应尽的职责?亚瑟大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当认定国王无法正确领导巴比伦时,应当由元老院与大神官联合,废黜旧王,另立明主。”亚瑟眼中燃起疯狂的火焰,“而陛下的所作所为显然已经不再适合作为巴比伦的君主。”
一阵死寂的沉默,元老院的贵族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