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现在,她希望他不要再生她的气,她希望他可以因为对养父的关心而留下来,至少不要在养父正需要他的时候离开。
「不要说你一直都是在作戏,我相信你这阵子,是真的关心我爸爸,否则,你不会一直抽空来看他,对不对!?」她抓住仅有的希望。
「妳──」看着她紧握住他的手,曜日脸色难看。
突然,他猛地挥开她的手,拒绝她肢体的碰触。
她从不知道她对他的影响有多大,即使只是一个轻轻的触碰,她也能教他心跳加速。
但在她一而再、再而三拒绝他的亲近后,他不想记住这心跳的感觉。
「没错,我是关心他,但是那又如何?妳才是他的亲人,妳忘了吗?」
「我知道,但是我爸爸他……」看着突然被挥开的手,她心口一紧。
「请你留下来一会,好吗?你知道他需要你的。」
「他需要我?」倏地,一道精光掠过他的眼,「妳的意思,是希望我留下来陪妳爸爸?」
「是!」漫舞用力点头,脸上有了笑,「你知道的,这阵子有你常来看他、陪他,他的心情一直都很愉快,医师都说这样对他的病情很有帮助。」
「喔,是吗?」见她再次点头,一道恶意,扬上他的眼,「要我留下来陪他,不是问题。」风青文果然是一颗好棋子,这么快就替他扳回面子了。
「真的?」笑意在她眼里荡漾,「谢谢你,我……」
「喔,不,不必太感谢我。」心情大好,他笑得开怀,「只是,我想之前,妳刻在心上的话,应该还在吧?妳还没忘记吧?」他笑问着。
「你、你的意思是……」她怔住。
「没错,就是妳想的那样没错,妳够聪明。」换了站姿,他一手插放裤袋,一手拨弄过斜落额际的黑发,偏着头,瞧着她,眼中净是得意的笑。
「你──」瞬间,她脸色苍白。
「要我留下陪妳父亲,可以,跪下,然后,哀求我。」站挺身子,笑意在他眼中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冰冷寒意。
「记得,要心甘情愿、有诚意一点,还有,别想敷衍我,否则,妳就算是跪上个千百次,我也不可能再把时间浪费在妳爸爸身上。」
「你、你怎么可以……」听着他过分的要求,漫舞倍感难堪。
她想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他,然,看着他冷俊无笑的酷颜,透过他绝情无义的黑眼,她像是看见养父绝望的眼,也看见养父心中似永难弥补的遗憾。
可,她不要这样,她不要养父绝望,也不要养父留下任何遗憾,更不要养父在最后的日子里,还要为风氏、为她而操心、担忧。
她……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紧握身侧十指,风漫舞回眸看进病房里,望着病床上正在接受急救的风父,她紧咬红唇,强睁泪瞳。
回过头,扬起苍白容颜,她凝泪望进爱新觉罗.曜日冷漠无情的眼,唇角颤抖,双膝一屈,就在医院的走廊上,咚声跪地!
「妳!?」他俊颜顿僵。
「请你别走,请……请你留下来陪我父亲,请……请你娶我,请你……请你看在我父亲病重的份上娶我,求你……」紧闭泪眸,她嗓音哽咽。
「妳在做什么!?」她的话更教他震愕。
「你赢了,你成功了,你不耍手段、不耍阴招,就让我心甘情愿地向你下跪、哀求。
我道歉,我为以往对你的不敬态度道歉,我为自己不好的口气,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抛开自我的尊严与人格,她想为养父找到新希望。
只要他肯留下来陪养父,只要他肯娶她,那养父会很高兴、很开心的。
紧抿着不住抖动的嘴角,紧握着十指,她全身颤抖。
「妳、妳到底在做什么!?快给我起来!」不想教他人看见这一幕,曜日怒得一把揪起跪地的她,将她拖离正巧无人经过的长廊,转向不远处的安全门。
推开沉重的门,再关上,他狠狠地拐起她的手肘。
「妳说!妳刚那是在做什么!?」他愤瞠双眼。
「我……你、你在气什么?」她已经如他所愿向他下跪、哀求,他应该要得意,要大笑的,不是吗?那为什么现在的他,却在生气?
「妳知不知道妳刚刚是在做什么!?」他怒声再质问。
「当然知道,但是,我做错什么了吗?你告诉我,我哪里错了,我改、我可以改的!」忍着腕上的疼痛,她含泪问着。
他拐痛了她的手,也在她手腕上烙下一圈红印,但她不怕痛,她只怕他生气,只怕他拒绝她的恳求,只怕养父最后会带着遗憾离开人世。
「妳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他怒道,「妳怎么可以说跪就跪!?」
「我──」
「再怎么说,妳也是个小有知名度的富家千金,是风氏企业董事长的宝贝女儿,现在,妳在医院的长廊上跪下,万一被其他人看见,妳……」
他生气,气她为了风父,竟可以如此委屈自己,且不顾尊严地向他下跪!
「妳、妳到底还要不要面子啊!?」他愤声吼。
「面子?」他担心被别人看到,她会没面子?漫舞愣住,继而摇头。
不,不可能,他担心的应该是他自己的面子。
他担心有人看见了,会误以为他是在仗势欺人,误以为他在欺压她。
对,一定是这样,他是个大男人,他很爱面子,而她选错场合。
「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但是爸爸对风氏的担心,教我实在没办法想太多……」眨去眼中泪光,她想为自己的行为解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别人看见的,也不是故意要他们错怪你、误会你,我只是……只是……」不知该说什么,漫舞一再地低头噙泪道歉。
「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的过错,请你答应我的恳求,好不好?拜托!」
「妳──」看着首次在他面前低头的漫舞,爱新觉罗.曜日心情沉重。
他一直都知道她对风父的孝顺,但他不知道为了风父,她竟真的可以放弃自尊,选择向他低头。
在今天之前,他以为自己永远也见不到她的狼狈与难堪,但,风父的临时发病,却意外改变了这一切。
他知道自己是选对了棋子,也成功拆下她一身的傲骨,更成功的让她跪在他面前,哀求他、恳求他。
他以为自己会很高兴、很得意,但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竟感受不到一丁点的胜利喜悦,也感受不到践踩她高傲自尊的快感。
他只感觉到有一股难以平息的愤怒,正在他胸一狂乱飞窜,有一把利剑正重刺着他的心口……
「我都已经跟你下跪,也向你道歉了,难道你还不肯原谅我!?」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她失去了所有的自信。
她以为他还要她的,但现在……她知道她太过高估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不可能答应娶她!要他娶她?根本就是妄想。
「我知道要你娶我是一种奢望,那你就当是日行一善,帮我哄哄我爸爸,好不好?拜托你、求你!」
漫舞低声哀求着,然,她的哀求,似闯不进他冷硬的心。
「林医师说,他的癌症已到末期,他再撑……」她泛着泪光的清瞳,水亮而凄迷,「他再撑也撑不了多久了,求求你帮帮我,就让他到时可以走得安心一点、快乐一点,好不好?我求你!」
他的表情冷漠,他的眼眸幽冷,他让她为自己一再出口的要求、哀求,感到万分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