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想过结婚,不然我不会躲在纽约的郊区,担任一个小小的心智科医师。说一句心底的话,我很难很难相信婚姻。无常就是生活的一切,人会老,情会变,婚姻又怎不会走样?
和连卡佛的相逢本是意外,意外落幕时,自然就是我谢幕的时刻。我真的很爱小雪花,但我不能为了爱她而嫁给任何一个男人。因为这样对我,对他,对小雪花都不公平,也不仁慈。
是我该回到我既定的轨道的时刻了。
‘雪花’就是该下在冬季的纽约、阿尔卑斯山的山林与瑞士的雪山上。我该走了,而不是留在热浪袭人的泰国小岛上,和一个不够爱我、不懂我的男人共组家庭。”
“雪灵……”泰阳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什么都别说。对我好,就是送我走。”
“OK。”他的喉头有些紧。
“谢谢。”
“‘谢谢’免了,告诉我一个真相。”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真相?”
“桑椹这号人物,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他知道这神通广大的家伙,颇感兴趣的。
霍地,她开怀大笑,“你想认识‘他’?”
他觉得她的笑很诡异,“想。”
“我答应你,让‘他’去找你,偿还你的情。”她笑说。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又问。
“这个问题连卡佛也问过,但我没对他说。”
“为什么?”
“你比较适合认识‘他’。”
“哦?”
“‘他’是我见过最‘英雄气概’的人,会电脑,会制造各种难以辨视真假的证件,会滑雪,会玩重型机车……各种上班族男人不会的事,‘他’都会。更精采的,女人家的厨艺,如做蛋黄酥、凤梨酥……等等,‘他’也全会。”她一直称赞著自己的么妹。
“那你为什么不嫁给‘他’?”他很好奇。
“到时你就知道了。”她又笑了,而且是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的笑容。
“女人!”总爱故作神秘!
“记住,在‘他’面前,不可以贬低女性。‘他’是标准的女权支持者。”
“他是同志?!”泰阳大叫。
“绝对不是。”
“我对‘他’越来越有兴趣了。”泰阳认真地说。
第十章
泰国。
整整一天,连卡佛都没见到葛雪灵,而且医护人员个个行色匆匆,好像在整理什么似地,问他们出了什么事,大伙的说词都是一样:“葛小姐要求静一静,至于她的健康情况,则是十分良好。”
最奇怪的是,连泰阳也不见踪影,询问这里的工作人员也是一问三不知,打他的手机,完全联络不上。
就在他准备冲进葛雪灵的卧室时,泰阳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来:“雪灵不是说,希望安静休息的吗?你若尊重她,就该多给她一点时间。”
“你知道了什么?”他讶问,心头泛起不寻常的不安感。
“该知道的都知道,不知道的都不知道。”泰阳懒洋洋地绕口令。
“你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他火大地咒了句。
“那你又是怎么样的人?一个不敢面对自己情感的家伙!”
彼此的火气再也遏制不住,于是开始你一拳、我一脚的,虽未真正伤及对方,倒也藉著激烈的对阵,达到泄愤的目的。
“够了!”泰阳喊停。
连卡佛也从冲动中找回理智,霍然大笑自己的可笑。
他在干嘛?!打自家兄弟?只因对方说对了“部分”事实?
“你爱她吗?”泰阳坐在地上,瞅著躺在冰冷大理石上的连卡佛。
连卡佛不语,望著天花板,“她会是个好母亲。”
“呿!她会是好母亲,却不代表你该娶她,或是我及任何男人该娶她。”泰阳挖苦他。
“我会得到她的。”他自信地反驳泰阳的说词。
“作你的大头梦!”
“你什么意思?”他再度光火。
“葛雪灵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有事业,有美貌,有个性,她有大多数纽约女性少有的优雅、冷静与勇敢。她为什么得去当个‘后母’?而且嫁给一个根本不爱她,或者说对她可有可无亦无所谓的丈夫?”
“你闭嘴!她会心甘情愿地嫁给我!”他不认输。
“你的脑袋何时变成幼童了?难道多年小儿科的教育,让你的大脑变得简单了?”
“闭嘴!”他倏地一跃而起,准备去敲葛雪灵的卧室。
“她走了。”泰阳终于道出事实。
“什么?”他猛地回身瞪著泰阳。
“她走了。”泰阳又说了一遍。
“X的!你到底是谁的兄弟?”他冲过去,就是一拳。
泰阳立刻架开他,“她留了一封信给你。”
他从裤袋中抽出信件交给连卡佛后,便离开现场。
连卡佛握著她的信,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低估她了。他一直以为以他的条件,绝对是女人愿意以身相许的对象。再说,她又疼爱小雪花,并为这小娃儿出生入死,实在没有理由会拒绝他……可是,她却选择离开他!
他下意识地用力掐著信,直到那窸窣的声音提醒他的冲动,他才重新将信封铺平,轻轻地打开信──
连卡佛:
这废称呼你妤像有点生疏,毕竟我们曾同生共死过一段时间,而且你还请求我做小雪花的继母,我应该称呼你一声“卡佛”才显得自然些。
但是,我发现很难。因为我们的关系看似近,实则远。
我不能答应你成为小雪花的母觐。不是我不爱她,而是非常爱她。爱她就该让她生长在一个拥有爱的氛围的出家庭。
可是,我做不到。
做不到的原因,你知道吗?
那是因为你不爱我!
你只是想为小雪花找一个妈妈,也为了小麦的遗愿而娶我。你可以牺牲婚姻、爱情,来完成上述两顷重大的使命,也许是因为她们是你的至亲。可是,我做不到。我只是个平凡,而且渴望爱与不悖离心之所爱的小女人。
这些在你没有爱上我,或是深爱我的情况下,它们是不可能被填满的。说我是罹患“爱情渴望症”,或是“亲情渴望症”的愚者也不为过。对爱情,对亲情,我就像一个无法餍足的孩子,总是在现实中找著那几乎不存在的“糖果”,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后,我不再找了,也失望了。
这也是我离开的原因。
让我说个小故事给你听吧!
当我看到小雪花从衣橱中掉出来时,我的思绪回到了过去。
那年,我忘了自己几岁,总之很小,因为贪玩而躲进父母卧室的衣柜中,打算和他们玩躲猫猫。
结果,我听见父母的争执声、巴掌声,还有诅咒声,接著是母亲豁出一切的疯狂笑声!
那是我所不熟悉的父母彤象!
我好怕,继续躲在面,但我听见几句重要的话──
妈妈说爸爸有外遇,爸爸则说妈妈是精神外遇。接著又是掌掴的声音,以及母亲的啜泣声,我吓得从衣柜掉了出来。
当时他们两人都吓了一跳,然后立即恢复平常的样子抱著我,哄著我。
妈妈嘴角还有血渍,她轻声地对我说:“小雪,这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你不要跟姊姊妹妹就今天看到的事,我和你爸爸只是在演戏,因为待会儿我们要去参加一场萝一善晚会,要表演的。”
我点了点头,答应她,但偷偷沾了她嘴角的血渍放入口中,发现咸咸的,我知道那是真血。
就在当晚,爸妈驾车出去参加所谓的慈善晚会,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因为他们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这个意外,我一直放在心里,几乎夜夜难眠,姊妹们都以为我是受不了打击,才会如此,我就读心智科也是试图为自己的创痛找到一个出口,进而帮助幼童走出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