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的赞美。」她垂下眼睑,看着满眼的红色,面无表情。「太子知道我的身分了吗?」
「他还不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他?万一他挑开喜帕,看到是我这个妖精,岂不是要立刻吓晕过去?」
「他不会。」凤皇胸有成竹地说:「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保住他的太子之位,而我死后,妳就是唯一可以帮助他的人,他必须依靠妳。」
「我也可以杀了他,帮助别人当皇帝。」她手指按在自己的额上,那里有一个漂亮的朱纹,如同梅花妆点在眉眼之间。但那绝非是画在她脸上的美丽装饰,而是用来束缚她妖灵的咒语,擦之不去。
凤皇似笑非笑,「妳是个聪明的妖精,即使妳不想活了,玄枫也必须活下去,对不对?」
妩媚倒抽了口冷气。「玄枫」这两个字现在对她的意义,不再是甜蜜沉沦的爱情,而是锋利的窝心一剑。
而且,只是这两个字,就束缚住她全部的行动。
她不由得一再责怪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修炼成人呢?以至于现在的她,功力尚浅,还不足以和全凤国为敌,甚至连玄澈都打不过,只能乖乖地听人摆布。
「陛下,沿海十三省送来了公文。」
凤皇被人抬去批阅奏折了,殿内所有的侍女也撤了下去。
她颓然地叹气,跌坐在镜子前,用力扯下头上厚重的凤冠,而礼服由于厚重繁复,她想立刻脱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水晶般的镜面忽然升起一片迷雾,镜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
那人的脸如优美的画,带着诗一般的迷茫和忧郁望着镜外的世界、镜外的人。
妩媚本是低着头的,但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时,赫然呆住。
「玄枫?!」她惊呼出声,扑到镜子前,眼中看着他俊美的面容,手指触摸时却是冰冷的镜面。「你来看我了,对吗?你来救我的,是吗?你真的也在挂念着我的安危吗?」
她连声呼唤着,眼泪已如泉涌。
原本以为她对爱情的期待已然死绝,直到再看见他的脸才知道,要想断绝一份感情,比结束一段生命要难上无数倍。
玄枫的嘴唇翕张,似乎急切地在说什么,但她怎样用力倾听都听不到一个字。
迷雾渐渐散去,他的面容不再清晰,转瞬而逝。
「不!别走,回来!」
她忘情地狂喊惊动了守在门外的侍女,当侍女们惊慌地跑进来时,只看到她哭倒在镜前,铺张在地上的礼服无力地垂开衣角,暗红的颜色在烛光摇晃的大殿内,显得分外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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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地一拳捶在镜子上,镜子顿时四分五裂,镜片扎伤了那只愤怒的手,手的主人却对四溢的鲜血浑然未觉。
「三哥!」玄澈急忙拉住他的手臂。「何必要这样伤害自己?你看到了,她很好。」
「你认为这叫很好?」玄枫的眸子利如鹰隼。「告诉我,为什么她会穿嫁衣?她要嫁的人是谁?」
他默然一瞬,「你应该知道答案。」
「是太子?!」玄枫骤然怒喝,「凭什么?父皇凭什么作这样的决定?难道眼看着大哥抢夺别人的恋人一次还不够?还要他背上更多的罪孽吗?!」
玄澈轻声说:「这是父皇的决定,你应该相信父皇,他从没有做过愚蠢的事,他这么安排必然有更深的用意。」
「他只是想断绝我的意志,打击我的决心!」原本白皙的面容充斥着激动的血红色,玄枫已不再冷静。
想到父皇上一次旁敲侧击地暗示,他已经可以确定,父皇是准备继放逐玄钧之后,再一次放逐他,以保住那个平庸的太子。
为什么?只因为玄煜的出身高贵?因为他的母亲是凤国的皇后?因为在他出生之夜,皇后因难产而死,父皇即昭告天下,这个太子会是本朝唯一的太子,永不废弃?哪怕他是平庸的,哪怕他没有能力承担起凤国皇帝的权利和义务?
「十年前我就曾经告诉过你,我是不会甘心的。」玄枫幽冷地笑,笑得深沉且冷酷,「父皇的错误不能一犯再犯,我必须用行动告诉他,他犯的错误是多么的愚蠢。」
「三哥!」玄澈短促地喝止,「你不要昏了头,她不过是一个妖精,」
「但她却是这世上第一个全心全意爱我的人,」玄枫冲口而出,激动得手指微颤。「除了母亲,这一生有谁这样关心过我、爱过我?而母亲的爱分给父皇、分给你,留给我的只是稀薄的一片。她的心却是全部给了我,她为我可以牺牲一切,我为了她,也同样可以!」
他盛怒之下拂袖而去,玄澈追出去几步后,停顿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本以为可以很好地计算一切,因为修行,他比其他人更早知道了天命,但三哥的反应依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为了情,三哥要放弃自己苦心经营十余年的计划。
为了那个妖精,即使人妖殊途,他还是如飞蛾扑火,义无反顾地冲上去,不计后果代价。
孽缘孽缘,即使明知足孽,却依然是缘。「缘」字是上天入地,入神鬼妖都不能抵挡的诱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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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煜可能是这世上最郁闷的新郎了。
从天上平空掉下来一个身世如谜的新娘,无论他怎样追问,父皇都不肯说出这个女子的来历,只说:「唯有她可以保住你。」
这样神神秘秘的一句话,不仅不能平息他心中的困惑,反而将他的疑虑吊得更高。
太子大婚自然是全凤国的大事,这几天到太子府送礼道喜的宾客车马,络绎不绝。玄煜忙得昏天黑地,不只一次在心中咒骂这个突然出现的新娘,给他的生活带来太多的麻烦。
他才不信一个女人可以保住他。保住他的什么?性命还是地位?
他的地位取决于父皇的意愿,取决于父皇身后,他和玄钧不可避免的决战。一个女人能做什么?又做得了什么?
「太子,五皇子派人送来了白玉如意一只,说他今日不大舒服,就不亲自登门道贺了。」
属下把玄城的贺帖礼单送上,玄煜瞥了一眼就丢到一边,「知道了,告诉他的人,让他们王爷好好养病,改日我再去看他。」
站起身,他甚至没多看一眼贺礼。
玄城在他心中只是个爱玩的孩子,听话易教,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是心还是向着他这边的,所以他对玄城的行动并不是特别在意。
倒是玄枫,近日每每面对时,总令他越来越有焦虑之感。
到底是哪里不对?是父皇对玄枫的亲热器重让他不安?还是玄枫超脱外表下深不见底的心令他怀疑?那天那只神鸟也奇怪,玄城问的本来是谁可以做凤国的下一位皇帝?为何他最后会选择攻击玄枫?难道神鸟是暗示……
抬眼间,他看到在不远处帮忙张罗的檀一凡。
玄煜悄悄把檀一凡叫到身边来,「一凡,老三最近有没有特别的举动?」
「三皇子?没有,他还是常去书院文馆,偶尔见一见当世有名的文人,弹琴作诗,如此而已。」
檀一凡的话让他稍微定了定心。也许是玄钧的步步进逼,让他过于多疑了吧?
「老二那里呢?有什么动向?可曾确定当日入城的人到底是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