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他是在试探她。
如他自个儿猜想的,她确实极有可能是他要找的鬼面神医。
鬼面神医之所以会被称为鬼面,乃是因为有一张鬼面;而她,说她有张鬼面是失礼了点,可却又是那么地贴切。
夏侯泪挑起眉睐着他。“没听过这一号人物。”
到底是谁将她在这里的行踪泄露出去的?肯定是轩辕门里的人看不得她闲,硬是找了麻烦塞给她。
“真没听过?”不会吧?
“这村落就这么小,住着几十户人家而已,过了这座山头下山便是边关,要不你到边关找找。”她小口小口地将碗里的饭吃完,随即站起身收拾碗碟。“快吃吧,我要收拾了。”
“哦!”
答了声,白时阴快速地扒饭,可总觉得这菜实在是不易入口,咸了些又苦了些,不知这是山上野菜本是如此,还是她根本就不懂得烹调。
可人家的心意,再苦他也得吞下。
只是,她真的不是他要找的鬼面神医吗?她明明就很符合江湖上传说的鬼面神医,为何她却说自己不是呢?
他不认为还能够再找到另一张鬼面,不过话说回来,这些菜还真是不容易入口啊,或许他该传授她一些技巧,让她把这些野菜烹煮得更易入口才是,要不这东西吞入腹,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当然,他不是在嫌弃她,毕竟在这荒郊野岭的,她愿意收留他一宿已是极好,只是一小姑娘家会点烹调算是小事,而她则有待加强。
闷头努力扒饭,即使难以入口,他仍是捧场地一扫而空。
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见她手脚利落的将碗碟迅速收到后头,他不好意思呆坐,只好起身到后头。
* * * *
“需要我帮忙吗?”
多不好意思啊,让她一个人这般招待他,他却像是个老爷似地坐在那儿,他可是外人耶,她愿意收留他已是天大的恩惠,怎好把她当个下人似的支使?虽说他并没有支使她。
“不用了,你吃饱喝足了,是不是也离开这儿?”蹲在后门外的溪水旁,夏侯泪舀起溪水洗涤着碗碟。
“嗄?”夜深了耶!
白时阴抬眼瞅着天色,只能瞧见远处几盏微乎其微的灯火,就连天上也没有月光,要他怎么上路?况且他还没到这村子去探消息哩,要他怎么离开?
不过,一个姑娘家收留一个汉子,怎么说也说不过去,她会要他走倒也是应该;可是他还有很多疑点尚未理清,总该让他搞清楚,再要他走也不迟嘛,况且他不会对她有非分之想的。
咳,他的意思自然不是影射她的外貌,而是指他是个正人君子,他不可能对恩人做出不适宜的举动的。
“姑娘,我……”教要他怎么开口要她多收留他一宿呀?
“夏侯姑娘,先前我到山里摘了一些野菜,我给你拿了些过来,我……他……”一位大婶说得正开心,眼一抬却见夏侯泪的身旁多了个男子,不由得噤口,而后又暧昧地道:“哎呀,夏侯姑娘什么时候有汉子了,怎么都没说?我就说嘛,一个姑娘家怎会自个儿住进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原来是已经有汉子了。”
“虔大婶,不是的,他……”夏侯泪轻缓地道,却让她硬生生地打断。
虔大婶转向白时阴,没头没脑地骂道:“你啊,得要好好待她才成,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家,怎能让她一个人住在这儿没人照顾她呢?”
“我……”不关他的事啊,他不过是个外客罢了。
“虔大婶,他是个外地人,身无盘缠,我只是好心的收留他一宿罢了,她不是我汉子,你想多了。”放下碗碟,夏侯泪不疾不徐地走向虔大婶和白时阴之间,微勾着唇,却不带笑意。
看来她是一时心软替自个儿惹了麻烦回来,既是自个儿找的麻烦,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
“是这样子啊!”虞大婶恍然大悟。
“让虔大婶费心了。”夏侯泪依旧有礼,只是淡漠了些。
“可这男女……”
“不碍事的,他待会儿便要上路了。”
“嗯,趁着天色尚未全黑赶紧上路倒也好,毕竟孤男寡女的总是容易生是非。”虔大婶点了点头,对着夏侯泪又道:“我把野菜放这儿,家里头还有事要忙,我先走了。”
“谢谢虔大婶,慢走。”夏侯泪用词依旧精简。
看看虔大婶离去的背影,微蹙起眉睇向她搁下的野莱,不由得有些作呕。这是她离开轩辕门唯一失策的地方,她忘了自己根本不会烹调,也不去打听那些下人的事,每日皆吃些滚过水的野菜,吃得她都快要吐了。
或许她该找个人来伺候她,可在这野地里找个下人伺候,又怕太过招摇;但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她会先饿死。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得先将这家伙赶走才是。
有许多人都在找她,找的不是她这一张脸,而是她这一双可以妙手回春的手;可她早就不想管那些事,要不怎会隐居在这偏远地带?
就不知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泄露她的行踪,让这人找到这里。
“姑娘,我方才听那位大婶唤你一声夏侯姑娘,是吗?”白时阴问得有些斗胆。
就是了、就是了,一定就是她,除了她,他不作第二人想。
他就不信天底下还会有这么巧的事,她姓夏侯,又有一张颇为吓人的脸,又住在神鸟县的边关村落里;倘若她不是鬼面神医,还会是谁?更何况,她房外还堆着一堆晒干的野草,又在炉灶旁忙进忙出的,她分明是个大夫。
呵呵,这下子他可是要赖着不走了,除非她愿意同他回长安,要不然他这辈子是赖定她了。
“那又如何?”夏侯泪冷冷地回身。
他发现了呀?发现了又如何?她打死不承认,他又能如何?
“敢向夏侯姑娘是不是鬼面神医?”白时阴豁出去了,就算她的脸很可怕,就算他到现下还会不自觉地打颤,但都无所谓了;他找了一年余,已经找很久很久了,管她到底有多吓人,用绑的他也要把她给绑回去。
他就怕找不到人,既然人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没听过这名号。”碗碟索性就放在溪旁,夏侯泪拿起虔大婶带来的野菜便往屋内走,压根儿就不睬他。
只要她不承认,他又能如何?况且她现下正想赶他走,他再多问也是白费。
“求神医替我家主子治病!”白时阴咚的一声,双膝着地。
要他怎么做都无妨,只要她愿意同他回长安,就算要他喊她一声娘也成;男儿的尊严算什么?倒不如拿来换主子的一条命,是不?
夏侯泪微微侧身,有些愕然地睐着他,诧异于他竟是为了他人而来,而且是还为了自个儿的主子而来。好一个忠心的下人,居然为了主子对她下跪,挺教人感动的。
可惜的是,她已经隐居了,饶是皇上来了,她也一样不医。
“我不是,你找错人了。”将野菜搁在屋里的桌上,她压根儿就不睬他。“方才虔大婶说的话,你该听到了,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堂多骇人听闻啊!趁着天色尚未暗到不见五指,我劝你下山去吧,要不就往边关去。”
“我不走!”白时阴执拗得很,倔得像头牛、“倘若神医不救我主子的话,我就跪在这里不起。”
笑话,他千寻万访的人就在眼前,岂有不把她带回去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