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说,除了你们这一家人,没人能证明秋振滔是否在府内?”玄臬冷冷道。
“若大人不信,可问秋府下人,俱可做证!”秋振浪正声道。
玄臬陷入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为何这兄弟三人俨然一副被人冤枉的愤怒之情?是在演戏?还是真的另有内情?可是小李子并没有理由去陷害秋振滔。若询问秋府下人,又难保他们不是早已叮嘱过如何应答……
“传唤秋府管家秋严。”玄臬慢慢说道。
本相倒要看看到底是何人在说谎!
年过半百的管家秋严颤巍巍地跪了下来,神情慌张,全身哆嗦。
“管家,你莫要怕。”秋振水怜悯他一把年纪还要受此惊吓,不由柔声安慰:“你只需告诉丞相大人初三那日府内各人都在做什么就行了。”
“初……初三……是夫人生辰……全……全府都在庆祝……”秋严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那秋振滔可在其中?”
秋严哆嗦了半晌,竟没有立刻回答,头垂得更低,声音抖的愈发历害:“在……在……”
玄臬立刻觉察有异,柔声道:“老人家,您要想清楚了,给假供可是杀头的大罪呢。”
秋氏三兄弟心中有气,不约而同望向玄臬。这个玄臬,句句笃定是我秋家所为!询问之中根本就是先入为主,因执已见,已经认定是我秋家的罪名!
心无介蒂坦荡荡的三人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秋严忽然害怕地磕起头来:“大人明鉴!三老爷那日的确来过府中,可是中途离席,事隔近一个时辰才回到府内,而且行事隐密,避过下人。待回来后,三位老爷面露喜色,进入内堂议事,直至两个时辰后才出来。其后便命小的将此事保密,不准外泄,还给了小的十两黄金封口!”
“秋严!你在说什么?!”秋振水大惊,目瞪口呆地瞪着秋严,完全混乱起来。
“大人明察!那十两黄金还在小的卧房之内!小的薪水微薄,怎么也不可能有这么多钱!大人只需派人查看一下就明白了!”
“秋严!”
秋氏三兄弟个个目睚欲裂,两眼喷火地怒视着早已汗流浃背的秋严。玄臬冷冷地看着众人,挥手示意一位手下去秋府察看是否属实,同时挥退已经站立不稳的秋严,寒冰般的眸子直视秋氏三兄弟。
“大人!秋严定是受人指使!诬陷我兄弟三人!求大人明察!”
就在这时,一名手下快步跑到玄臬身边耳语一番,玄臬的神情明显一滞,一团怒火从天眼底蓦然燃起!堂下的三兄弟硬生生的感觉到一股锋芒在背的刺痛,心口倏冷,直觉地意识到还有更不幸的东西在后面。
“呈上来。”玄臬冷声道。
接着,只见小德子恭恭敬敬地捧着一身龙袍、龙冠、龙靴慢步走来,呈到台上后便垂首跪下,一声不响。秋振浪看着独子的近侍蓦然出现,而且手捧龙装,心头的困惑与恐惧感更加浓烈起来。
“小德子,将你所知之事尽数报上,本相自会保你平安。”
“谢过丞相!”小德子朗声道:“奴才这些年一直在秋丞相身边侍奉,对秋家之事略知一二,尤其是今年少爷手握大权之后,三位老爷早已蠢蠢欲动。不日前,少爷回府,从三位老爷手中拿到三条松花色细绳,神色诡密退入内堂。奴才一时心中好奇,便在堂外偷听,谁知……”
小德子停顿一下,秋氏三兄弟已经无从消化他口中的言辞,然后小德子又继续道:“谁知他们竟密谋在那松花绳子上浸毒,意图毒害当今圣上!他们还说,只要皇上一死,凭秋家在朝中的势力足以江山易主!移名换姓!”
秋家兄弟俱是一震,各个面无血色,神情呆滞地看着小德子:他是自小跟在秋素苇身边的小厮……这个人的证词算是最为有力的吧……?
“后来,少爷便利用皇上对他的信任将毒物献予了皇上。奴才还听到他们将少爷登基时所用的龙袍、龙冠、龙靴等物埋于后花园的牡丹亭下。之前奴才怕被他们灭口,才一直佯作毫不知情,现在奴才特将证物呈上,—偿知情不报之罪!”
玄臬用有些发颤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制工精美的龙袍,怒极反笑:“好……好……真好……真是煞费苦心……”
语毕,他的目光转冽,重重一击惊堂木:“你们三人还有何话说?!”
“大人!”秋振滔近乎哀嚎起来:“那绳子乃是端王爷于醉仙楼所赠!为问含毒微臣确实不知!并非如小德子所讲啊!大人!”
“端王爷?”玄臬微微皱眉。
“老爷!您就不要一错再错了!”小德子忽然痛心疾首地冲秋振滔吼道,待秋振滔一楞间,他又面向玄臬正色道:“那日醉仙楼一聚也是老爷与少爷的精心布局,为得就是事败之时可找到替罪羊!那日醉仙楼一聚并无异处,端王爷毫不知情,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造成当日确有一聚的误导!因为少爷说,就算真得出事,只要一口咬定端王,皇上顾念旧情也难以重判!而且还可将一切错责推到王爷头上,说他意图谋反,陷害秋家。皇上信任少爷,定会听信于他,到时就可高枕无忧!”
“呵呵,秋丞相考虑得还真周全。”玄臬冷笑道。
“冤枉!冤枉啊!”秋振滔哀嚎连连,拼命向玄臬磕着头。
秋振浪凄惨一笑,有些看破般微微摇头:“不要再求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三弟!”秋振水痛心疾首道:“只要咱们秋氏兄弟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秋家列祖列宗!黄泉路下,咱们兄弟三人同行!”
一时间万般感慨袭上心头,激昂的情绪减弱了突如其来的恐惧与惶恐,看破世事浮尘的淡然令秋振水、秋振浪都露出了释怀的浅笑。玄臬不悦地轻皱眉头,为何明明罪证确凿的他们,反而露出这般神情?
玄臬困惑间,秋振滔不甘地摇着头,悲痛的大叫道:“大哥!二哥!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罢了,你我已享过人世福泽,已经足矣。虽大奸大恶之事未曾逾越,但确有不公不理之举。人生在世,因果回圜,今日,也不过是一种果罢了。”秋振浪轻声安抚着末弟。
“三弟,你我并非贪恋身后薄名之人,世人要怎么说,这罪要如何定,又岂是你我能左右?既不在乎又无力改变,那不妨淡漠应对。”秋振水缓缓抬起头,目视玄臬,—字—句道:“只要你我自知,无、愧、于、心!”
玄臬的心莫名一跳,他重重一击惊堂木!沉重的声响淹去了烦躁的心跳声:“来人!将犯臣秋振浪、秋振水、秋振滔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望着三个萎靡的背影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去,玄臬的手默默地抚在案上的卷宗上,心中不断默念着:人证物证俱在,而且证据确凿,我是秉公办理,没有任何错。
没有……
***
秋素苇颓然地坐在阴冷的天牢之中,干涸的枯草堆浸着不知从哪里溢出的污水,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一向喜爱洁净的秋素苇强忍着胃部翻滚的不适,缩在墙角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从宫中开始传染那个奇怪的疾病时,他就知道自己迟早要受一回牢狱之灾。不过,他坚信自己的清白,而皇上又如此了解他,所以他会知道他的小芦苇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然后来接他出去,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