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随手扔进一堆准备好的蜡烛,再把火摺子扔给他後,她指指里头说。
「啊?」左刚指著自己的鼻尖,「我?」
「里头,够亮了。」他不是怕黑吗?而她讨厌光亮,那就让他关在里头亮个痛决。
抵死不从的左刚拚命朝她摇首,「我不要,而且它们也没你亮……」
她的秀眉隐隐抖动,「你究竟把我当成什麽?」什麽叫没她亮?她又不是天上的日头!
「不要啦,让我留在你这里啦……」左刚苦著一张脸,高头大马的他,硬是弯下身子向她苦苦求情,「我情愿抱著一盏油灯也不要进去里头。」关在里头活像具棺材似的,那岂不是更可怕?
「够了,别又靠过来。」蔺言一掌将又想巴上来的他给推得远远的。
「那……」眼看外头愈来愈暗,里头也暗得几乎快瞧不清她的脸庞,左刚满面慌张地左看右看。
「拿去。」很不想又看到他一个大男人在她面前抖成那副德行,蔺言在点亮了油灯後再把灯台塞进他怀里给他捧著。
「蔺姑娘,我可不可以……」左刚在她自房里拿了本医书,坐在椅上看著时,忍不住捧著油灯偷偷想靠近她。
「不可以。」她将他推离一臂之遥,但觉得光线太暗不便於阅读,於是又把他拉回来一点。
「我……」
「想待在这就闭上嘴。」专心阅书的她,头抬也不抬。
他乖乖点头,「是。」总比被她一脚踹出去,又回去他那黑压压的天字二号房来得好。
就著不算是很明亮的灯光,坐在昨夜位置上的左刚,不语地瞧著她在光晕下显得分外柔美秀气的侧脸,在他的呼吸下,油灯的灯光左右摇曳,一会儿照清了她的轮廓,一会儿照亮了她闪烁著光泽的一头长发。
不知过了多久,在外头的月儿明媚的月光穿过窗棂,映照进屋子里时,直望著她,舍不得眨眼的左刚,突然觉得,安静不语的她,远远比似水的月光更加明媚。
心情似朵无根的萍飘飘荡荡,沉醉在一池月光酿的美酒之下,像朵月光花的她,独自绚丽、独自绽放,或许在她身後点缀的是一室的清寂,可那并无损她一丝一毫的美丽,而他,则是入池即醉之人,不需豪饮,一滴即醉。
「蔺姑娘。」沉默了许久後,他出声打破一屋的寂静,「关於年纪那回事,我想了很久。」
「结论?」蔺言将手中的书页翻过一页,漫不经心地应著。
「虽然我的年纪比你小,但,我并不想放弃。」不管了,他认命就是,哪怕她再怎麽摆冷脸、再怎麽虐待他,在知道她是个心地怎样好的姑娘和看到她这一面後,他全都认了。
「放弃什麽?」有些摸不著头绪的她,不解地侧首看向状似一脸虔诚的他。
「机会。」他铿锵有力地将他的诺言打进她的耳里,「倾尽我所能,让你得到幸福的机会。」
这个打从头一回照面後,就老爱抱住她和巴著她不放的男人……
「你听不懂人话是不?」蔺言没好气地合上手中的书,一手杵著额,对总是不肯死心的他实在是感到有点没辙。
「我只是很坚持我做人的原则,那就是要负责任。」左刚不改初衷地对她重申,「既然我已对你做出承诺了,那麽无论如何,我就定要做到。」
「不需要。」她愈听愈烦,也愈听愈觉得手痒。
他坚持不让步,「不,一定要。」
「你这家伙……」被烦得什麽都看不下去的她,不胜其扰地瞪向他。
执著不悔的目光,在她瞪过眼去时,直直地映入她的眸心,蔺言不禁愣了愣,一时半刻间忽忘了该怎麽对他说说嘴,好教他死了那条心,但就在她迟疑了一会後,左刚的脸上漾出了那抹她熟悉的笑容。
「你知道吗?今晚你既没一脚把我踹出去,也没揍我,更没有一针就摆平我耶。」他就知道只要锲而不舍的努力,就算是速度很慢,但只要肯用心慢慢磨,总有天他还是会等到她的。
「……」他就这麽期待吗?
「这是个好现象,你说是不?」他搁下手中的油灯,心情甚好地发现,在他已经拉近他俩之间的距离,近到他的气息都已吹拂到她的发上,她却一点都没察觉。
「笑什麽?」她搁下手中的书,两眼直盯著他那张总是开心不已的笑脸。
「有一天,你会幸福的。」左刚执起她搁在小桌上的一手,低首亲吻著它,「我会让你幸福的。」
任人轻薄的蔺言,并没有阻止他的行径,她只是在左刚仰起头、状似深情地看向她时,淡淡地问。
「你有没有注意到,你的左半身有点麻?」
他转转眼眸,这才大感不妙。
「是有点。」糟糕,他好像又慢了一步才察觉她又动了手脚。
「四肢也开始不太听使唤?」她抽回自己的手,一手撑著下颔再问。
「是这样没错……」动弹不得的他,总算记起上回的教训,「你又对我插针了?」
蔺言面上挂著微微的笑意,一手指向他的左腕。
「我若拔掉它的话,会如何?」他顺著她的目光看向自己不知是在何时又被她针上一针的左腕。
她也不罗唆,在伸手替他拔掉时,顺道同他说一声後果。
「周公会等著你。」
轰然一声巨响过後,睡死的左刚又再次直接倒在地上入眠,已经有过经验的蔺言,先是起身去房里拿了张薄被盖在他身上,再将他舍不得放开的油灯搁在他的身旁。
当油灯再次照亮他的脸庞时,蹲在他身旁的蔺言,不语地将面容刚毅的他仔细再瞧过一回。
不知过了多久,发觉自己瞧他瞧著就发起呆的她,伸手拂开一绺盖在他面上的发,再踩著无声的步伐踱回寝房里,没有打扰他的安眠,也没有,把他踢回他的天字二号房。
☆☆☆
「开後门?」
「对。」今日客栈方开门营业没过多久,丹心就从本馆里跑出来找他报到。
听完她的话後,东翁只觉得满头雾水。
「开什麽後门?」那个姓蔺的女人,这回又是想怎麽整他?
丹心边说边往後头站远了些,「蔺姑娘说,她要开业,但进入这间客栈本馆太麻烦了,所以昨日她就在地字十号房的墙边打个洞,还命我替她筑道门,以方便病号上门就诊。」
接连著几日下来,日日都在狂吼和吐血的东翁,这一回,他所吼的声音就显得有些倒嗓。
「她打穿了我家的墙!」他就知道……他就知道继上回的贵药单後,算算才三日的时间,那女人就又不给他安分的过日子,偏要给他找麻烦!
「严格来说,墙,不是她打的。」丹心掏掏还在嗡嗡叫的两耳,「她只是教唆。」
东翁随即目露凶光,「她教唆了谁?」到底是哪个白吃白喝的住户吃里扒外的?
「左捕头。」丹心不疾不徐地报上帮凶的称号。
他气得简直快跳脚,「那只发春昏了头的大呆熊……」就知道除了那呆子外不会有别人!
「东翁,这是按例要给你的。」顾不得他仍在气头上,奉命的丹心不得不再替他火上加油。
「慢著!」看著手上昂贵如旧的菜单,东翁忙不迭地抬起一掌,「那个姓蔺的不是已经开业了吗?她还想继续吃我的穿我的?」
丹心将两掌一摊,「虽是开业了,但,蔺姑娘没有半点收入,往後也不可能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