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青云蓦地将脸一沉,天外飞来一笔的问。
「我是不是病恹恹的?」
「每日都这样啊。」就是因为知道这家伙是个长年病号,与他动手胜之不武,所以每回才都随便他乱揍乱扁。
「我像不像是随时都可能会去下头报到的人?」步青云更是问得云淡风清。
「像啊。」印堂发黑,面色苍白如纸,东翁老早就在等著准备写他的讣文了。
步青云将锐眼一眯,「那,你认为我没法整得满朝文武百官鸡飞狗跳吗?」
「……」
「表相可欺人。」步青云说著说著又抄起一本书往他的头上敲,「这道理,你这豆渣脑在我身上明白得还不够是不?」都给他敲那麽多年、也被他骗过那麽多年了,这家伙居然还是蠢得一如当初。
「也不是完全不明白啦……」被敲得满眼金星的左刚,皱眉地捧著可怜的脑袋瓜。
千里侯大人用力将衣袖一拂,「那你就最好少与她接触,省得你顶上的脑袋与你的颈子何时分家你都不知道!」
「嗯……」可惜的是,他的赌性还是很坚强,「我是有考虑过可能会有这种下场,可是……」
「可是?」光听他的语调,步青云就火大地扬起剑眉。
他将两手一摊,「没办法,我就是要负起责任。」既然话他都说出口了,若是不去做,岂不就是言而无信?生性正直且负责的他,可没办法当那种出尔反尔的食言小人。
步青云气得全身隐隐颤抖,「你这只大呆熊……」他早该知道,要是这呆子能听得懂人话,那顽石早就学会如何点头了。
「轩辕如相也都说了,她是我命中的真命天女,所以说,这是天意。再加上,看上了就看上了,我哪有什麽办法?」左刚边回话边忙碌地闪躲一本本又朝他扔过来的书册。
「办法?」步青云两眼朝他一瞪,「趁她杀了你之前先她一步杀了她啊!」
左刚很严肃地朝他摇首,「不行,错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杀了她,我到哪再去找另一个我这麽中意的女人?」
被他气到气虚无力的步青云,一拳再挥过去後,两手即撑在椅上不住地喘息。
「与她的力道比起来,你的算是轻了。」左颊挨了一拳後,左刚心情仍旧很好的笑得无比灿烂,「啧啧,你就不知道,她甩人巴掌时的狠劲,那真是又快又狠又准……」
他居然还一脸回味的模样?
「你——」步青云喘了喘,开始剧烈咳了起来,「咳咳咳……」
「喂。」左刚没料到他好端端的怎会突然病发。
接连咳了好一阵,却还是无法止住咳意,在左刚慌张的目光下,步青云痛苦地一手掩著胸口,下一刻即咳出一椅的血花。
「喂喂,你别吓人呀……」左刚当下被吓得手忙脚乱,「你……你还行不行?」
被气得吐血……不,是咳出一摊血後,步青云惨白著一张脸,半趴在贵妃椅上,紧闭著眼,气息微弱地想压下另一波咳意,而兀自在原地团团乱转了一会的左刚,则是晚了一步才想起得快讨救兵,於是他赶紧跑至书案的後头拉铃叫来丹心。
「侯爷,您找我有事?」总是在十四条巷子里穿梭如风的丹心,规规矩矩地站在书房外头问。
「丹心,快去找名大夫来!」左刚又是倒茶水又是拍抚著步青云的背脊,还得忙里分心地对她大叫。
「大夫?」
「一号房的快不行了!」完了,若是这千里侯当真挂了,那皇帝铁定会斩了没把他好生伺候著的东翁。
「大夫……」丹心怔了怔,再不慌不忙的拍著两掌,「对了,这儿刚好有个现成的大夫。」
「哪个?」
「你叫侯爷暂且先别死,我去去就来。」她话一说完,即转身快步走出天字一号房。
暂且……先别死?等一下,这是要怎麽个先别死呀?
半搂著步青云的左刚,低首瞧著面色苍白得像是死人的步青云,气弱如丝的模样,似乎就像已是快喘不上最後一口气了,当下,心底很犹豫、很犹豫的他,两眼直瞪著步青云那张毫无血色的双唇……
半晌过後,决定忍痛牺牲点豁出去的左刚,在他俯下身,四片唇瓣才要接触前,他的脸已遭人一掌推开。
步青云不领情地怒瞪著他,「与其被你这般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这家伙不要脸面,他要。
「我不过是好心想救你!」他也很不愿这麽做好不好?
「不需要……」步青云别过脸,勉强推开左刚後,横躺在椅上闭眼稍作休息。
「左捕头,人请来了!」不过许久,丹心小跑步地跑进书房内,在她後头,还有个硬被拉来的蔺言。
蔺言不悦地拉开丹心的手,「你做什麽?」
「救人救命,请你快为同是这儿的住户看诊。」丹心一手指向椅上奄奄一息的步青云。
两眼瞥了瞥步青云的气色後,蔺言调回水目,冷声地问。
「为何我要?」都已是个一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就算眼下救活了,日後也还是得拖著。
「啊?」
在蔺言话一说完,转身就要走时,丹心忙跟在她身後留人。
「慢著,蔺姑娘……」
她再留下一句,「救他,只是白费我的时间。」
冷不防地,远处椅上传来一句令蔺言随即止住步伐的清冷男音。
「你这麽无能?」
无能?蔺言慢条斯理地转过头,两眼看向那个已撑起身子,一副将她看扁的男人。
「没本事,你大可说一声。」天生就嘴毒的步青云,很懂得该如何在这种场合下激励一个人。
她哼了哼,「这世上,没有我治不好的病。」
「是吗?」他摆出跩样刻意冷嘲,「我瞧你的退堂鼓还敲得挺快的。」
在场完全不敢出声的左刚与丹心,两人肩并肩地站在一块,同样一头冷汗地瞧著那两个正在互瞪的男女。
「我最讨厌有人同我挑衅了。」蔺言转过身,大步直朝步青云走去。
「喔?」
她二话不说地出手,一手准确地扣住步青云的掌腕欲替他把脉,在他不让步地想抽回手时,她使劲将他拖过来,并腾出另一手按住他的胸口制止他再乱动。
「在我手里,想死,你还早得很。」握住他的脉门且把到脉象後,她的五指飞快地在他身上连点几穴,暂时保住他的性命,而後,她再得意地瞥他一眼。
「你有那本事?」目光冷度不低於她的步青云,只是在她把完脉後抽回自己的手。
「纸笔!」她头也不回地对身後的人吩咐。
老早就准备好的丹心,马上奉上给她。
「照上头的方子抓药,日服三回,连服三日。三日後,我再来看他!」下笔飞快的她,在写完後将药单扔给丹心,而後,她也没有多看左刚一眼,以远比步青云更加目中无人的姿态走出天字一号房。
丹心默然地看著手上的那张药单,愈瞧面上表情愈是千变万化。
「丹心,你怎了?」左刚不解地推推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的她。
「东翁……」她一头冷汗,「东翁这回铁定会吐血……」
☆☆☆
「……」
奉上药单後,早已有准备得面对东翁一肚子火气的丹心,硬著头皮,敬业地转达地字十号房住户要她代传的话。
「蔺姑娘说,侯爷得按上头的方子抓药,日服三回,连服三日。」唉,就知道他定会摆出这种像要吃人的脸色给她看。
「你知不知道这张药单是什麽做的?」觉得自个儿总有天会被气得一夜白发的东翁,一手拎起药单,在她面前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