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吉祥不禁微涨红脸,侧眼瞪着他。“我知道,你不要再说了!”真是够了,满嘴肉麻话说得这般天经地义,真不知道他怎么说得出口。
他想说,也得要先问问她要不要听,害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真的知道?可你还怨我?”包悦泽问得更加小声。
她瞧他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圆溜溜的,活似庙外的野狗,可怜极了。她不禁噗哧一声笑出声。
“你笑了。”见她难得发笑,他情难自禁地搂着她。
吉祥赧然地羞红脸,不断地推拒着他。“好了,你放开我……”她这身子就只有她家相公能碰,尽管他是她的手足,她也不允许他随意碰触。
“你总算不生我的气了。”他埋在她的颈窝。“我就怕你不睬我,我就怕你为了我吃苦,就怕你为了我连笑也不会笑了。吉祥,要是你在文府过得不好,你就回来吧,咱们现下的生活已经比以往好多了,再者我长大了,我可以养你。”
闻言,她不禁苦笑。“我过得很好。”
有得吃有得住又有得穿,有什么不好的?
“可今儿个,他眼睁睁地瞧你遭人调戏也不动声色,这种男人要怎么托付终生?”包悦泽愈想愈气。“今儿个要不是有我在,你岂不是要教人给欺负了?”
“他……”吉祥心头突地闷紧,顿时仿佛教人给指紧了喉头,呼吸上不来。
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为何偏要在这当头提这件事?
“你对他有情意?”
“与其说是情意,倒不如说是情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六年的相处,再加上他待她并不薄,怎可能对他一点情分都没有?若不是他待她好,她又怎可能如此无怨无尤地顺从到底?
可,她的为人,他怎会不懂?
他若是懂得也就不会误解她,更不会蠢得跟踪她了,是不?
他还在后头跟着,八成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可他定是瞧见她和悦泽两人搂在一块儿的情景。对了,难不成他说的偷人,指的就是她和悦泽?
该不会是有谁撞见她同悦泽在一块儿,才传出这等流言来着?
想到此,她不由得推开他,往转折的街角探去。
“怎么着?”
见方才投射在街角的影子消失了,不知怎地,她的心也空了;老觉得这一双脚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连踩着地面都不觉得踏实,总觉得有点浮、有点虚,整个人都快要恍神了。
“你到底是怎么着?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冷着了?”见她有些失神,包悦泽不禁轻摇着她的肩。
“不……我没事。”
文字慎终究没走上前来问个明白。可不是吗?他哪里拉得下那一张脸?
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啊,向来恣意妄为、骄纵任性,若他真的误解了她和悦泽,他又怎么可能上前问明白?
看来,她是注定要离开文府了。
“吉祥,你的气色真的不妥,先到里头歇歇吧。”包悦泽拉着她走过一家妓楼的后头,闪进一幢简陋的房舍。
吉祥借着里头昏暗的灯火,来回看着简素的客厅,还有两间隔间的房间。“悦泽,我要真的回来了,你真愿意养我?”这儿可还有她的立身之处?
“嘎?”
见他张大嘴,下巴都快要垮掉,她不禁扬唇轻笑道:“说着玩的,你甭放在心上,我去探探娘。”
包悦泽望着她向来不急不缓的脚步,总觉得她不对劲极了。
第十章
天色夹杂在黑蓝之间,只有一抹近圆的清月依旧斜挂。顶着快亮的天色,吉祥才踩着缓慢的步伐走进万福宫里。
走到后院厢房穿过花厅,轻推开卧房的门,见着一抹身影端坐在圆桌旁。
文字慎一双眼睁得大大的,红丝布满其间,就连向来意气风发的俊脸也显得憔悴疲累,下巴也布上淡淡的胡髭。
她就停在门前,动也不动地注视着他,水眸偷偷地停在他身旁的一包细软。
他……决定要赶她走了吗?
文字慎微拧起眉,大眼紧眯成一直线,紧抿的唇突掀道:“你上哪儿了?”
圆润的嗓音显得干哑而低嘎,仿若是隐忍着怒气,又像是等上一整夜未合眼、未开口所沉淀的干涩。
“我回老家。”吉祥据实以报。
早猜到他定会问,可是问了又如何?他会信吗?
他若是会相信,就不用开口问了,也不用跟踪她,更不需要坐在这儿守上一夜,无端端地把自个儿搞得狼狈。
“鬼扯!”文字慎猛然拍桌站起。
她的老家在哪儿?难道她的老家是那个男人?
他瞧见了,他知道她到底是同谁在一块儿了!等着,他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绝对要让他们也尝尝他的疼!
“我说的都是真的,至于相公所见到的男子……”
“我认得他,他是小包,是茶楼的茶博士!”也就是王敬那时候说的那个小子。她居然背着他和那小毛头搅和在一块儿,混帐!“三更半夜,你趁着夜色去找他,你没料到我就跟在后头吧!你和他之间的事,全都教我给瞧得一清二楚,你甭想要辩解!”
“是,他是小包,也是我的双生弟弟。”她的口气依旧淡漠。
“胡扯,事到如今,你还想要骗我。”双生弟弟,真亏她说得出口,把他给当成傻子不成?
“相公可见着我和他独处一室,或是我们同睡一榻了?相公若要定罪也得要有证据,空口说白话,好似给我栽了个莫须有的罪名一般。”吉祥微动气地闭紧唇,倔强得不打算同他再说清楚。
都说了包悦泽是她的胞弟,倘若他不信……她也无法可施。
“我栽了莫须有的罪名?你们两个孤男寡女在三更半夜里碰头,哪里还需要什么证据来着?你也该知道自个儿的行为不合礼教!”要不要他拿本女诚给她多念个几遍?
“我说了,悦泽是我的胞弟,我同他在半夜相见,是因为我要回去探望生病的娘,他……”
“我亲眼看着你们两个又搂又抱的,你居然还说他是你的胞弟。”这种天大的谎话,她要说给谁听?以为他会相信吗?“我要把你们两人抓起来一起浸猪宠!”文字慎怒不可边地吼着。
他不会那么简单地就放过她的,绝对不会!
“相公,若是将事情给闹大了,难堪的人会是谁?丢面子的人会是谁?吉祥不过是下等贱民,这么点斐短流长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但你呢?你承受得起吗?”吉祥捺着性子对他说理。
被误解的人是她,又何必连其他无辜的人都给卷进来?
该说的都说了,他再不信,她也真的没有办法了。
只见文字慎紧握着拳头,怒声咆哮道:“你给我滚!滚出南京城!永远别再教我看见你!”
贱民、贱民,亏她好意思频频拿出来说嘴!
是她不自重要犯贱的,怪谁呢?尽管在这个关头,她这一张利嘴依旧不放过机会,抓着了话便要反咬他一口。现下都什么时候了,为何她还能这般沉着冷静,好像她压根儿不在意丢了四少夫人这身分,她可知道城里有多少姑娘巴不得能戴上这名号的?
为何她可以如此云淡风轻地同他谈判,然而他却躁得不能自己?
他都气得无法克制了,为何她还是这般冷淡?是因为她从不在乎他,还是她的温顺是骗人的,她的贴心是骗人的,才让她连一点情分都没有?倘若今几个她伺候的主子不是他,想必她也会一样顺从敬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