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宝丽龙板的时候,劭飓没说话;黏上壁报纸时,劭飏保持沉默;把整棵树立起来时,他也不发出半点声音。从头到尾,他专注地执行手边工作。
进演艺圈有两个重大因素,一是月月希望他这么做,二是他需要大量的金钱,寄人篱下的生活,让他怀有强烈的不安全感,他需要大量金钱,才能让自己稍感放心,于是他把每一笔从唱片上赚来的钱拿来转投资。
他的眼光敏锐,这些年,他累积了足够的“安全感”,萌退的想法不只一次出现,只是每每忆起月月的眼睛,他便舍不下这份工作,似乎脱离演艺圈,他便和月月、和自己的青春正式告别。
他尚未准备好和月月说再见,如果歌唱事业是他们之间仅存的一道联系,那么他不想割舍。但殊云给了他新想法,她支持他的意愿、他的快乐,于是,他的心在放弃与不放弃中间摆荡。
挂上最后一颗星星,圣诞树正式完成。
说精致?不够!但这是他们真心合作完成的作品,她拿起手机为工作中的劭飏和圣诞树拍照,也故意站到劭飏身边,为自己和他留下纪念。
是开心,往年这时候,他得参加大型演唱会,陪著青年男女度过平安夜,而这次,没有喧嚷人声、没有激情音乐,只有殊云陪在自己身边,他爱这份宁静,爱他的生活单纯,周围只有几个自己喜欢的人。
“好漂亮哦,它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圣诞树。”殊云绕著圣诞树走圈圈,这棵树不华丽,却有他的专注心情,爱极爱极,若是她有哆啦A梦的缩小灯,她会把它缩小,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他莞尔,她发亮的小脸充满生命力,他喜欢这样的陶殊云,不喜欢湖边苍白落泪的易感女孩,毕竟她不该有成年人的稳敛。
架上木材,那是他亲手劈的薪火,他要升起一炉火,温暖他们的平安夜,今夜他不和旁人分享,只有他,和一个十七岁……哦,不,是快十八岁的女生。
他确定她不是月月,他确定她带给自己的感觉和月月不同,她们之间,甚至连岁数都不一样了,她十八,而月月留在永远的十七岁。
他喜欢和她在一起,享受她恬静淡雅的说话方式,和她优雅缓慢的举止,他喜欢她像天使般的笑容,驱逐了所有的寂寞冷清。
如果她是迷失在人间的天使,那么他是幸运儿,幸运有她为伴,幸运他的人生再度希望光明。
“升起来了。”
她拍手,优优雅雅地欢呼,不过度,要克制,前几天的经历让她对自己的身体更加小心翼翼。
他转头,接收到她眼底的崇拜,这次她没在身边前前后后帮倒忙,但光是眼神便教他拥有快乐无数。
“你没升过火?”
“没有,家里都是用暖气炉。”他又要笑话她温室花了吧,不在意,她乐于接收他的揶揄。
然而意外地,他没表示意见。
“我先上去洗澡,你不是说想要亲自做圣诞大餐。”
“嗯。”
用力点头,她特别请章伯伯买来材料,别的东西她不会做,这一味泡菜火锅是她的拿手强项,因那是爸爸最爱的消夜点心,看慧姨做过几百次,不会都看会了。
前阵子听辛苹说,劭飏最爱吃辣味食物,是啊,那次她的劲辣鸡腿堡全落入他的胃袋呢。
辛苹……想起她,殊云欷歔不已。
曾经,她以为他们将成双成对,谁知世间事,难料准。不过,不担心,他那么好,好运总是降临在好人身上,她相信,会有一个好女人愿意守在他身旁,为他疗伤,为他冲淡属于月月的遗憾。
“需要多少时间才能煮好?”劭飏问。
“菜洗好了,最多半个小时就能上桌。”
“好,半个小时后,我下来验收成果。”
“那你要验收很多成果……”
背过身,她想起厨房那堆食物,谁敢说她的圣诞大餐不丰盛?
“你说什么?”站在楼梯间,他回身问。
“我说,看我的啰。”举起小小拳头,骄傲的表情在她脸庞添上可爱。
半个小时后,他准时、她也不差。
在桌前,他们席地而坐,暖烘烘的火光映上两人的脸,没有金饰华服,没有喧扰人声,安静的空间里有安静的火焰,只有偶尔门外传来两声枝桠被风吹刮的摩擦声。
厚厚的红色辣椒油浮在汤上,不易察觉的犹豫自劭飏眼底一闪而过,但他还是拿起筷子,夹起里面的鱼肉放入碗中。
“我记得,你不太能吃辣。”他提出她的麦当劳经验。
“没关系啊,今天是平安夜,我特地为你做圣诞大餐,当然要以你喜欢的口味为主。”
说著,殊云夹起几片蔬菜,在碗旁预备的清水里面刷几下,再放进碗底。
“谁告诉你,我喜欢吃辣?”喜欢?劭飏皱眉,谁给她错误讯息?
“是辛苹小姐告诉我……哦,对不起……”她想起,这个时候提起辛苹似乎不恰当。
劭飏皱眉,不因为辛苹的名字被提及,而是,她居然这样整殊云!?这女人、这等心机,他该更早对她提分手。
带点呕气地,他夹过一堆肉片,把整个碗塞满,张大口,把肉放进齿中。想整殊云,他偏不教她成功得意。
“有果汁吗?”才咬两下,后悔了,话说得含糊不清。
“有,我去拿,不过……再好吃的东西,都不应该吃得太猛哦。”殊云说。
这时候训人不应该,何况纵容他的人是自己,问题是,她还是希望他有所节制。
殊云的话教他哭笑不得,认了,谁教他和一个不存在的女人赌气。
摆好果汁,门铃声响起,相视一眼,这么晚了……是章伯伯临时起意,想过来凑一脚?
“我去开门。”
殊云走到门前,打开,来的是两名不速之客。
“被我猜中,你们果然在这里。”越过殊云,子健大步跨进屋里。
尾随在后的安妮没给殊云好脸色,她涨红一张脸,凑近她说:“你倒好。”
“对不起,害大家担心了。”殊云欠欠身,让路给安妮进门。
“没错,你爸爸和我舅舅快吓死了,一天到晚逼我把你们找出来,幸好平时我还算有点信用,拍胸脯要他们相信我。我说,只要有劭飏在,你安全无虞。没错吧,看来他把你‘照顾’得不错。”子健意有所指。
“天!你弄什么东西给劭飏吃?他不能吃辣,是你煮的吗?”
安妮走近桌边,看著锅中东西忍不住尖叫出声。他、他居然吃这么辣的东西?
“是我煮的,对不起。”像犯了错的小猫咪,她缩到劭飏身边,满脸抱歉。
“没关系。”放下筷子,劭飏投给她一个笑容,尽管他的嘴巴已经麻得说不出话。
看看殊云再看看劭飏,安妮意会到了什么事情似地,噤声不语。
“劭飏不能吃吗?”殊云望著泡菜麻辣锅,迟疑问。
“当然不能,劭飏必须保养他的喉咙,连一点点辣的东西都不能碰,更何况,他最痛恨辣味食物。”子健接话。
是的,这幕让他起了忧心。
他没忘记,上回为了谈合作案,厂商请吃饭,才走到门口,劭飏发现是川菜馆,二话不说,把企画案丢给他,要他全权处理,自己掉头离开。
劭飏从不勉强自己做讨厌事,可他居然……勉强吃下这么辣的东西,因为这是殊云亲手做的?
对不起,这种情况让他很难不做联想。
“我真的不知道,我进去重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