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他言简言赅地道。
能力愈强,他就愈喜欢?按照她的逻辑说起来,他最爱的人非阿远莫属了,一个人抵十个人用,兼「耐操、好挡、拚第一」。
无端挨了骂,静雨一点也不动怒,径自低低地吁了口气,自嘲地道:「你骂得对,我的确是笨蛋,而且还笨得要死。」
她解下了颈上的项链,递向他,「但是我可以不让自己再笨下去。」
「妳这是做什么?」他不接过项链,只是定定地锁住了她。
「明天我会找房子搬出去,公司方面,我会继续去上班,至于『明富川』的案子,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不会再过问。」她半强迫地摊开他的掌心,将项链放在上头,然后将他的五指合拢。
既然他的公司需要她,那她就留下来,直到他完全不需要她为止。
她能为他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妳真的舍得吗?」他问得很轻、很轻,却直直问入了静雨的心坎里。
守护了十几年的感情,真能说不要,就不要吗?
难、太难……
闭上眼,她忍痛地点点头。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粉嫩的玉颊,低问道:「既然这么舍得,妳为何还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快要哭出来!?
静雨疑惑地摸摸自己的脸,她真的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吗?
可惜现场没有镜子,她没法儿证实他的话是真是假。
趁着她在恍惚的当口,他悄悄将项链戴回她的颈上,「明明就放不下,充什么潇洒?」
她挣扎地要取下项链,他抓住她的一双柔荑,以商量的口吻道:「妳先听我说完一个故事,听完之后,如果妳还是决定要把项链还给我的话,我绝对没有第二句话,OK?」
静雨考虑了一下,勉强同意。
他没放开她,就这样握住她柔腻的玉手。
「很久以前,我认识一个小女孩,当时她的父母刚走,她一天到晚都在哭,泪水像流不尽似的,有一次,我正在逃避我妈的追杀,经过她的窗前,看见她在哭,一时心软,便安慰了她几句,谁晓得她竟然就缠上我了,像麦芽糖似的,甩都甩不掉,然后非常莫名其妙的,我被迫成了她的保母。」
静雨的心里一颤,下意识地屏息聆听。
「当时我才十一、二岁,对于照顾奶娃儿这种差事,真是打从心里觉得讨厌,常赶她去跟邻居的小孩玩,但令我万万想不到的是,她连玩个捉迷藏都有本事把自己搞丢。」
有够麻烦的。
「当时我有个邪恶的念头,希望她就这样不见算了,省得我往后还得照顾她。偏偏她很得我妈的缘,而且还蛮有义气的,每回我妈揍我的时候,她总是护着我,让我少挨了很多顿揍,看在她还有点用处的份上,我总是勉为其难地去找她回来,不让她成为失踪人口上的一名。」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还真是委屈他了。静雨不满地想道。
「后来,他们一家人要移民到温哥华去,我心里真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从此不用再当她的保母,忧的是以后我妈修理我的时候,没人能替我挡驾了。」
她脸色变了变,几乎要拂袖离去,末了,还是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她离开的那一天,哭得只差没断气了,让我深深地觉得,自己没流一、两滴眼泪应付她一下,似乎说不过去,我才准备要哭,她竟然抱着我,说了一句不晓得哪里学来的烂台辞,她说:『子豪哥哥,等我回来,我要当你的新娘。』在场几乎听到的人都笑了,只有我觉得好丢脸,当场眼泪也流不出来了,恨不得掉头就走。」
够了!真的够了!
她到底为什么留下来,听他说这些污辱人的话?
「我刚刚在前面看见租屋的广告,我想过去看看。」她想她明白他的用意了,他嫌她明天才搬太晚是吧?
她今晚立刻搬走。
他拉住她,强调:「妳答应我,要听完这个故事的。」
「我现在不想听了,不行吗?」她翻脸不认人。
说话不算话,是女人的专利,他没听说过吗?
她转身要走,然而身后传来他的声音,是那么地真切、那么地……如影随形。
「我真的不知道,她走了之后,我会这么想念她,发自内心的想念。」
心跳的节拍登时乱了,身体彷佛有自主意识地停下脚步。
他是在骗她的吧?他怎么可能会想念她?怎么会……
静雨拚了命地告诉自己,可是她的脚却像生了根似的,无论如何也跨不出下一步,只能定定地站在原地。
戴子豪踱到她的面前,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眼神专注而温柔,还有一些她说不出来的东西,揪疼了她的心……
「她刚离开的时候,我总会恍神听到她在叫我,在她常出现的角落,看到她的影子……」
「你该不是在哄我的吧?」她不是很相信他的说法。
他要真的那么想念她,为什么不曾主动跟她联络?每次都是她先找他,他才勉强应付一下。
「妳问问妳自己,在离开的这段日子里,可曾有过相同的经验?」他相信她会懂、她一定会懂,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记挂着她。
「我……」果不其然,她无言了。
哪里会没有?怎么可能会没有?
不管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只要脑子一空下来,她都会忆起他那副懒洋洋的样子,然后深深、深深地想念着……
「自她离开之后,我谈了几次恋爱,最后都无疾而终,每当我想更进一步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她在机场里说的话。」
他果然跟别人交往过,难怪接吻的技术那么好!静雨只听到这个重点。
还说什么想念她,果然是骗人的,他对她的思念,绝对没有她对他的千分之一……不!是万分之一才对。
「可笑吧?」他的一双利眸牢牢地盯住了她的脸,精确地捕捉她的每一个细部神情,「那几句当时让我糗到不行的话,竟会像魔咒一般,彻底地困住了我。」
她被他盯得俏脸微晕,却没有多说什么。
他有些失望,续道:「她到了温哥华,每逢年过节、生日什么的,都会寄贺卡给我,我总得等到收到她寄来的贺卡,才肯被动地回寄给她,因为我怕她早忘了她当年所说的话,而我却傻傻地当真了。」
机场一别,那时她才多大?不过是个孩子,他能要求一个十来岁大的孩子,信守对他的承诺吗?
「后来,女孩遵照她从前的诺言回到了台湾,初见面的那一刻,我吓到了,她变得好美、好美……也才知道,她很不上相,这几年,她陆续寄了很多相片给我,但都不及她本人的十分之一。」
说到这个,静雨不由得心虚,其实不是她不上相,而是她故意寄很丑的照片给他,这是她那个被称为「情场浪子」的堂哥教她的。
他说这样做的话,能降低子豪哥哥对她外貌的期望,等到真的见到她本人的时候,才会有「惊艳」的效果。
从「被实验者」话里的语意听起来,成效似乎不错。
想了想,他随即补上一句:「唯一可惜的是,她方向感还是很差。」
某人在机场里迷路两个小时的事件,他至今还记忆犹新。
「噢。」腹部遭到痛击,令他闷哼了一声。
忍住痛,他接着道:「虽然我并没有答应女孩,让她当我的新娘,可在潜意识里,我却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当成她的所有物,怕她吃醋、怕她生气、怕见她哭,更怕她迷了路,不懂得如何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