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日光攀爬群山,在天边翻起鱼肚白之际步上山赫,直到越过山头之后,又如潺潺流水一般,顺着坡道下滑,让柔和的光辉洒满山脚下的亲水城。
百姓们在晨光中苏醒,开始一天的工作,农夫下田、樵夫打柴,大街上的店铺也打开大门,准备做生意。
不过对专门在夜里工作的人来说,现在却正是收工休息的时候。
在与市集相通的某一条小路上,就聚集了这样的店铺,他们在黄昏时挂起一盏盏画着各式花卉的纸灯笼招揽生意,到了天亮之后,店里反而冷清许多。
若你想问这类店铺不在人们活动时做买卖,要如何赚得了钱?
答案很简单,因为他们的顾客多半在夜里上门,而且只买一样商品,那就是“夜华”。
华——花也。
顾名思义,夜华就是只在夜里盛开的花,说得明白一点,就是晚上陪睡侍寝的娼妓。
在男风盛行的稻津国,夜华不仅仅只有女人,就连面貌姣好的少年,也会因为各种原因流落到妓院娟寮里。
而水莲就是一个这样的孩子……
第一章
“天亮了啊……”阳光踏上露台,洒进二楼的房间,唤醒了水莲,他转头看看身旁的客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每当水莲早上醒来,身边总有另一个男人的身影,而且这男子的脸孔,是一张换过一张,多到教他记不清自己到底陪过多少客人了。
“田昌大人,天亮了……”田昌友信是亲水的奉军,官大权大,是水莲费尽心思才吸引住的客人。
不过,虽说是费尽心思,但其实永莲并不在乎客人的去留,也不想和其他夜华争笼。
他很清楚自己身为商品,是没有幸福可言的;可他知道自己长得有多漂亮,能吸引许多有钱有势的大人物,教他们把心放在自己身上。
所以他卖力伺候客人、努力让客人对他保持兴趣。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定律,就是喜欢自己的客人越有势力,他的日子就越好过,而且只要尽心工作,不逃跑也不闹事,娼馆老板就会给他相当程度的自由。
所以水莲乖乖的陪酒陪睡,讨得客人欢心换取好日子,这比他刚沦落为夜华时,每天大哭大闹,换来老板的惩罚和虐待好多了。
“田昌大人,快点起来吧,您今天不是要赶去见领主吗?”为了把客人叫醒;水莲捧起田昌友信的脸,给了这个他并不喜欢的男人一个早安吻。
“嗯……早上了啊?”田昌友信翻了个身,将水莲再度搂进怀里,连连吻了几下,才不情不愿的松了手,自床榻上坐起。
水莲见田昌友信醒了,赶忙要人打水进来。
他拧过布巾,帮阿昌友信擦拭身子,并为他更衣。
“我知道您忙,不敢要求您别回去,但水莲舍不得您,还请田昌大人有空就来看看水莲吧。”水莲笑得甜腻,说话的声调也是轻轻柔柔的,但这不过是违心之论。
他真正的心里话,是希望田昌友信忙得没空往娼馆跑,反正自己已经被田昌友信包下来了,老板不会叫他去接客;在这种情况下,田昌友信不来,他还乐得轻松。
“好、好,只要有空,我一定来。”田昌友信对于水莲的甜笑感到很满意,毕竟他花了大笔银两在他身上,为的就是这张勾人心魂的娇笑脸蛋。
“水莲就在这里等您,所以您还是赶紧去见领主吧;若是因为我而耽误了要事,害您被领主责骂,那我……”水莲低下头去,露出一副自责的神情,目的却不过是想早早送客。
“乖水莲,我就知道你挂心我,今晚我一定抽空来见你,你要乖乖等我。”田昌友信搂了搂水莲,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等田昌友信一踏出娼馆大门,水莲的表情立刻变了。
他微微皱着眉头。叫人烧了热水,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干净,像是很讨厌和田昌友信风流一夜之后,他留在他身上的东西。
尽管他对自己是夜华的身份认命,但喜不喜欢这样的身份是另外一回事。
“床垫和被褥麻烦你们换一下,我出去走走,傍晚就回来。”摸上新衣的水莲,对还在见习、尚未正式接客的孩子们交代几句,便大大方方的踏出娼馆大门,仿佛他不是紫烟馆的红牌夜华,而是上门玩乐的客人似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怎么说他现在都有尢官宠爱,不必随时待在娼馆里等客人,所以不趁着田昌友信回城的空档出去走走那才叫傻子。
毕竟这样的自由生活没办法过上一辈子,等哪天贵客对他腻了,不再花钱包养他,到时可得天天关在娼馆里接客,一天得陪上好几人哪!
因此,为了好好享受这难得的悠闲,水莲决定到城外走走。
*F*A*N*J*I*A*N*
水莲避开人群,顺着鸭上川沿岸下行,徜徉在没有是是非非的大自然中,暂时忘记自己的身份和命运。
只不过这个算盘,水莲可说是打错了。
因为今日的亲水城近郊,多了他以外的游客……
两个地方上有名的地痞带着他们的小喽罗,围在河边殴打一名陌生的男子,由于这样的情景早已司空见惯,所以水莲本想绕道,免得给自己惹麻烦,不过就在他的视线对上被欺负的男人时,他突然停下脚步。
仔细一瞧,水莲才发现这个大汉生得高大健壮,四肢也没残缺,但不知道为什么,大汉竟然放任这群地痞对他拳打脚踢?
倘若这个人生性胆小,所以不敢反抗,那也就算了,但水莲可以从他的眼中看出来,这名高大的男子并非懦弱怕事之人,因为那双精明的瞳眸中,隐约可见到几分不易察觉的刚毅。
像这样坚定的眼神,水莲曾经在客人脸上看过,比方说现在正迷恋他的田昌友信,那是一种信念,而且只出现在成功者的眼中。
正因为如此,水莲对这个素昧平生的男人起了兴趣。
水莲知道大汉一定不是泛泛之辈,却不明白他为何要忍受地痞的无端欺凌,不过也因为想一探究竟,所以他便兴起了接近这个陌生人的念头。
只是他若想要和对方攀谈,当务之急就是要先赶走围在旁边的麻烦家伙。
“又是你们两兄弟在这里欺负人!”水莲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带头的地痞丢去,可惜准头不够,砸中的是一旁的杂碎。
一群人看见同伴被天外飞来的石头打掉门牙,纷纷停下殴打大汉的动作,转头望向水莲所站的位置。
“好小子,大爷的事你也敢管?”以这群地痞头目自居的男人,见到打断他们好事的只不过是个弱不禁风的少年,于是卷起袖子就要往水莲走来。
“等等!哥,他是田昌大人的人,惹不得啊!”其中一名男子拉住了头儿,紧张的嚷道。
一听见大官的名号,这群地痞瞬间傻住了,几个人围在一起,小声的嘀咕了几句,然后才抬起头来,对着水莲虚张声势的大声吼叫:“看在田昌大人的面子上,我们不跟你计较了!”
像是要把在水莲身上吃亏的怨气全发泄出来一般,这群地痞的头儿用力地踢了下被他们殴打的大汉,才带着手下离开。
在地痞落荒而逃之后,河岸边只剩下刚才被当沙包打的大汉以及水莲两个人。
“你没事吧?”水莲走近大汉身边探问着,一边还好奇地打量着大汉,并暗暗猜想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