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石阶,陈亦飞将一盘盘的碟子放在桌子,一巡视搜括来的食物--
紫苏香鱼、芥末小黄瓜、培根芦笋卷、海鲜饭……
啧啧.老头子对吃倒是满讲究的,没有外人刻板印象中的鹅肝、松露、法式田螺、鱼子酱,那些既昂贵又填不饱肚子的奢侈品。
陈亦飞大口大口地嚼著食物,原本堆得像座小山一样高的食物.在几分钟过后只剩下被刻意挑出来的食物,譬如他最讨厌的香菇、酸黄瓜之类的。
填饱了肚子,忍不住就想打呵欠,睡意也随之涌上。
陈亦飞不假思索地躺在木制躺椅上,双手枕在脑后,眼睛眯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正处于交配期还是什么的,群起的蛙叫声俨然像个交响乐队。
虽然有些吵,但是他说睡就睡的本事也不是吹牛的。
从大听不断传来的说笑声似乎离他愈来愈远、愈来愈模糊了……
嗯,也许可以考虑看看把床搬到庭院来。
陡地,陈亦飞睁开了眼,翻身而起,慵懒中又带著几分锐利的黑眸紧盯著前方,低声问:“谁?”
寂静中,幽暗的前方树丛被风吹动,响起细微的沙沙声。
然后,一名异常高大的男人走出黑暗,踩著月光无声无息的出现。
与东方人扁鼻、凸眼、薄唇的样子不同,来人如刀刻般刚硬立体的深邃五官带著浓浓的西方味道,然而那一双宛如黑夜的瞳眸与浓密黑发却又彰显来人体内的东方血统。
混血的样貌虽称不上英俊,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成熟昧。
身材异常挺拔,肩臂处似乎蕴藏著强劲的力量,一眼即可看出男人勤于锻炼身体,而那带著侵略性的气息,令他看起来仿佛是潜伏在丛林中的野兽。
陈亦飞霍地站起来,发现男人似乎比他还要高。
“你是?”不喜欢被打扰,所以陈亦飞口气有些不善。
男人淡漠到近乎面无表情,隐约中带著无形的压迫感,浑身散发出冷冽的气息。
若是其他人可能会害怕得逃跑.可他陈亦飞不是吃素长大的。
“不说话?你是哑巴吗?”他缓缓坐下来,舒展修长的身子.眼底含著讥讽。
就算他是客人,那又如何?
男人依旧不说话,冷酷的神情没有丝毫的松动。
闪著精光的黑眸令人有著不怒而威的感觉,仿佛可以把你整个人看穿。
“老头子也真是的,净认识一些奇怪的家伙……还是说,你走错路了?我记得从大门出去后直走,遇上红绿灯左转之后有个小酒吧,听说正在应征保镖,你要去的地方应该是那里,不是这里喔。”陈亦飞灿烂一笑。
见他没有回答,陈亦飞拿起冰冻过的香槟,就著瓶口直接畅饮。
他缓缓扬起眉毛,露出挑畔的痞笑。“真好喝,不是吗?”
见状,男人笑了,低沉的轻笑声从浑厚的胸膛传出来。
不出众的脸庞因为这个笑容,而注入了一种可以吸引人目光的神奇魔法。 ‘
就如有些人乍看之下平凡无奇,然而看久了却觉得自有一番独特的韵味。
眼前的男人,正是属于耐看型的。
“原来陈家少爷是这么的伶牙俐齿,难怪麦克会败在你手下。”男人边说边走进凉亭,挺拔的身材立刻占据了凉亭一半的空间。
当男人完全站在陈亦飞身前,居高临下地看著他时,上扬的嘴角正噙著一抹得体优雅的淡笑,看得陈亦飞手脚有些发痒,直想活动一下筋骨。
“麦克?你指的是穿一身花衣服、喷著驱虫的臭古龙水、梳著古板的油头、随身携带小镜子的自恋男?”陈亦飞懒散的语气饱含轻蔑。
“如果陈少爷没有老人痴呆症的话,相信上个礼拜的事应该记忆犹新。”
“变态不是到处都有,我当然记得很清楚。”
“难得麦克能让陈少爷留下深刻的印象,相信他会感到十分荣幸。”
“好说。想必阁下就是海天的总经理唐海青,久仰大名了。”
回国以后,陈亦飞就听过此人的丰功伟业。
与继承家业的他不同,唐海青是白手起家,单凭双手在五年内靠女性化妆品创造了十五亿的身价,最近还试图扩展版图,将野心伸到男性药品,例如号称能让男人重振雄风的蓝色小药丸,妄想来个男女通吃。
关于他的报道不多也不少,通常上报的是公事方面。
不知是不是在搞神秘,唐海青极少出现在公众场合,也很少接受媒体采访,对于他的外貌与私生活自然罕为人知。
那时他心里想,这海天集团的总经理肯定是个歪嘴斜眼的怪人。
虽然两人没有正面交过手,也从来没有见过面,但是当他在提到那个变态男时,陈亦飞很快地联想到唐海青。
“陈少爷好眼力。”唐海青淡淡一笑。
“唐先生不在屋里乘机建立一下贵公司缺少的人际关系,跑来这里喂蚊子做什么?”陈亦飞脾睨的眼神有如划过天际的流星,明亮闪烁得让人睁不开眼。
“今日一来是为了祝贺陈老爷,二来则是……见陈少爷一面。果真百闻不如一见,陈少爷年纪轻轻便事业有成。”唐海青轻笑一声。
“哈,手下败将也敢来拜见敌人,只能说唐先生好大的度量。”陈亦飞嗤笑一声。
“陈少爷过奖了。”唐海青如老僧入定,八风吹不动。
“啧啧,什么样的上司就有什么样的下属,自恋也就算了,再加上一个厚脸皮的上司,难怪连个小小的代理权也被我轻轻松松拿到;本少爷火力都还没全开呢,就让你们输得灰头土脸,程度差太多的下场就是这样。
要不这样好了,以后我大方点,让些工作给你们,免得到时候失业人口又增加。现在经济不景气,想混口饭吃不容易呀!”陈亦飞一副施恩的口吻。
闻言,唐海青面不改色,反而勾了勾唇角。
“陈少爷先别把话说得这么满,也许不久的将来我们会有合作的机会。”
“不可能。”说得干脆肯定,斩钉截铁。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唐海青顿了顿,继续说:“拿破仑曾说过,凡是决心取得胜利的人是从来不说‘不可能的’。”
“一个到头来还是被毒死的人说的话有什么可信?”陈亦飞反唇相稽。唐海青没有反驳,双手自然地插在口袋内,一派神色自若。仿佛即使说什么不入流的话,也不能让他的眉毛动一动,唐海青看起来好像是个崇尚和平的人,但是隐约中却让人有种随时会被他撂倒的感觉。顿时,沉默的气氛看似一团和气,实则剑拔弩张。陈亦飞半倚在躺椅上,懒洋洋地看不出丝毫的威胁性,宛如一只温驯的狼。
他突然拿起桌上的剩菜,佯装体贴地问:“唐先生可能还没尝过我家大厨的厨艺吧?老陈可是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全。什么料理都难不倒他,没吃过他煮的料理就走可说是白来的。喏,要吃吗?”
哈,这样还能不发狂吗?陈亦飞支著下巴,好整以暇地观看唐海青的反应。唐海青,你那死人脸就尽管变脸吧!你愈生气,本少爷就愈高兴。
扬起一个近乎调皮且无比狡猾的微笑,陈亦飞俊美的脸庞随之增添一股迷倒众生的男性魅力。
不愠不火的黑眸蓦地瞬间爆发盛气凌人的光芒。然后唐海青猛地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冷笑。轻轻的、低低的,宛如在观赏闹剧般。
他迈开强健的长腿,在距离陈亦飞只有短短几公分的距离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