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开桌上的台灯,温暖的橘色灯光顿时照亮了透着凉意的黑黯,也照亮了那张被安置在书桌正前方的玻璃相框——
那是一张以水一样透明的蓝为底色,缀着雪一般飘落的羽毛的海报,一个绝美少年的侧脸在梦幻般的蓝色中若隐若现,星辰一般的眼眸凝视着一个遥远而不知名的地方,那样专注,那样深情,仿佛……他最爱恋的人就在那里等待着他,期盼着他。
——思念……
……三年前十五岁的他所深深为之思念的人,现在,终于能陪伴在他的身边再也不分开;而他,也再度看到了那只属于他的,失落了整整三年的灿烂笑容……
凝视着那梦幻一般的蓝色,倾听着忧伤的琴声悠然旋舞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哲涵静静地燃起一根烟,任凭黯然和落墨吞噬身体中每一个微小的细胞。
……First Love,初恋;人常说初恋是最容易夭折的恋情,然而,它却也是最纯洁的恋情……能将初恋紧紧握在手中的人,据说是上一世一生只钟情一人的回报——
……他,还有……那个只愿意为他停留的风一般的中国女子,想必,都是如此吧……
迷离的视线不觉投向窗外那无边的夜色。
感情,是人类永远无法自控的东西……即使明知道对方不是同道中人,也明知道这段单恋注定了永远只能是一段单恋,却总是忍不住抱着渺茫的期待,期待有一天奇迹能够发生——很蠢不是么?可他却仍是执迷不悔地整整蠢了四年——只因他是他的初恋,不,或许根本称不上是初恋,只能说,是初次单恋的对象……
多年以来,他一直以为自己之所以不对女性感兴趣只是因为还没有遇见对的人,却始终想不到,原来自己是个同性恋,只会对同性有感觉……很讽刺,也很可笑不是么?
同性恋固然不是一种罪恶,但也算不上是什么光彩的事——毕竟,无论在哪一个体系的社会中,它都不能算是人类恋爱史的主流;而这世界上的大都数人,也都将这样的恋情视为是一种非正常,甚而至于,是一种生理上的病态。
虽然他不会将这样性取向的自己视作是一种异类,但他那仅存的家人——已远嫁加拿大的姐姐却会;所以,如果真的无法找到相伴一生的人,单身到底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微呛的烟味兴奋地刺激着许久未曾与之接触的喉咙细胞,一如失散已久后再度重逢的酒肉友人;熄灭那象征着温暖的橘色灯光,缓缓吐出一缕又一缕灰蓝色的烟,看着它们袅袅上升,然后渐渐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也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即使再留恋再不舍,不属于他的,永远也不会有一天归于他的名下,成为他专属的一天;那么,不妨就让它像这缕缕的烟一样消失在回忆的表象中,永远地沉淀。
毅然地掐灭了只燃了一半的烟,哲涵站起身扯开一直紧束着的衬衫领口,耙了耙黑而密的短发后径直朝浴室的方向而去。
蒙着淡淡水气的落地镜忠实地映照出主人近乎完美的男性躯体,而幸运地飞溅在其之上的透明水珠则带着无法不为之倾倒的叹息和感叹沿着紧实优美、蕴涵着不容小窥的力量的肌肉轮廓蜿蜒而下,在主人出奇修长的腿下汇聚成一条条小溪流向下水道。
以一个舞者来说,他的身高确实过了一点——一旦跨过一百八十公分的界限,人身体的重心就会自然地向上移动到一定的位置,而这样便会使一些高难度的舞蹈动作变得难以实现,或者说,难以灵活地实现,所以身高值太过的话是舞者的一大忌;不过所幸因为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习武术和舞蹈,所以即使因为身高超长导致重心上移,但他的身体和肌肉弹性仍是高于一般人,再加上反应灵敏度相当高,因而至今他仍然十分顺利地担任着舞者的工作。
左手下意识地抹去渐渐模糊视线的水珠,却也在同时触到无论是分开看还是组合在一起看都算不是很出色的五官——它们的外形与龙平式的精致或者是观月式的柔美都搭不上任何边,是棱角比较分明的那种——不出色,但却有着只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个性。
在这样一个花样美男横行的e时代,照理说,诸如‘桃花运’或者是‘艳遇当头’之类的阴柔词汇不该与他扯上任何关系,至少,发生在他身上的概率应该只会是个位数而已;但偏偏,这个原本只应该是个位数的值却随着他的年龄慢慢接近‘25’这个青黄不济的数字而逐年递增。
对于一夜情,他没什么兴趣,因为不安全也没任何意义,纯粹物理运动,和动物没什么两样;而对于恋情,他同样不想给任何人机会,因为他心里有人——这对真心喜欢他的人不公平。
山下常常会善意地讥笑他是全日本最后一个纯情男,而他则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虽然确实不想一直单身下去,但也不想欺骗别人的感情,更不想滥竽充数地随便凑合一个人——一个成熟的人,应该对自己想要的生活负全责。
关上冒着热气的水流,擦干身体,随意地套上运动型的睡裤,哲涵赤裸着上身走出浴室。
First Love优美而伤感的旋律依然在房间里徜徉着,按下停止键弹出CD,换上一张休闲Jazz,悠扬的萨克斯顿时取代了忧郁的钢琴,成为夜的天籁。
取下玻璃相框后的梦幻海报,静静地凝视了片刻后将它夹入一本珍藏了许多年的航海地图中,关上抽屉,为四年的单恋划上一个休止符。
‘这四年以来,你一直以你的方式守护着Wings和我的成长;而现在,我已经找到了属于我的童话;希望有一天,你也可以。’
来自他的言语不期然地在耳边响起。
——可以么?
他不知道,当然,相信也不会有人知道。
那么,就让一切随着既定的轨迹走下去吧,即使——最终仍是他独自一人。
***
FANTACY总部 上午8时30分
“早啊,晃司。”
踏进练舞室的门,并不太意外地发现舞队的成员十个到了八个,再加上他,就是九个。
“今井刚才有打过电话来,说是两岁的女儿有点发烧,所以他可能要超过9点才能过来。”
“知道了。”
哲涵点点头。
“还有,就是Sea的五个小子还没来。”
大家的脸上都有揶揄的笑。
“可能现在还在赖床吧!”
“新人么。”哲涵无所谓地扬扬眉。
“说得也是,当初Wings三个小家伙也是如此,不过从第二次开始他们就比我们还早了。”高井忍不住啧啧嘴。
“啊呀,高井,太留恋旧人是不行的。”其他的队员调侃着笑道。
“怎样?本人我就是喜旧厌新!”高井也笑。
“不过说实话,和目前我们了解的Sea相比,Wings确实比较可爱——不光是长相。”
“是啊,我也有同感。”
“好了,不要再抒发留恋旧人的感想了。”敛起眼里淡淡的笑意,哲涵拍了拍手,“我们现在要想的是如何把那五只菜鸟训练成麻雀。”
“老大,麻雀也是菜鸟!”大家哄笑。
“话虽如此,但麻雀比纯粹的菜鸟等级还高了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