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英睿咬紧牙,胸口很闷。「那我呢?妳对我又是什么想法?妳以前总是躲着我,妳讨厌我吗?」
「我不讨厌你。我那时候之所以不敢太接近你,是因为……」蕴芝停顿,垂下眼,彷佛在整理自己的心绪。「我害怕。」
「害怕?」这理由太令赵英睿意外。
蕴芝抬起眼,苦涩地牵唇。「你总是让我变得不像自己,跟你在一起,我好象总是会做出不该做的事。」
他愣愣地看她。「比如说什么?」
「比如说,赌气,比如说,嫉妒。」低哑的嗓音带着自嘲。
「赌气?嫉妒?」他很讶异。他一向冷静从容的妻子也会有这些负面情绪?
她察觉到他的不信,语气更涩。「你还记得吗?有一次我跟我爸妈来这里拜访,你跟小柚子一群人在草地上打棒球。」
「嗯。」
「那时候你邀请我一起打,我起先不敢,因为我觉得那不是女孩子该玩的游戏,而且我爸妈也会不高兴。」
「那后来妳为什么又答应了呢?」
「是你激我的。」她微微别过眼,似有些赧然。「你一直夸萧容柚,我感觉得出来你很欣赏她,你觉得那样能文能武的女生才可爱。」
「妳这么想?」他惊奇地望她。
这回,换她不敢迎视他目光了。
他咀嚼她说的话,玩味其中的涵义,愈想愈觉得不可思议。「所以妳是嫉妒小柚子,跟我赌气?」
她点头。
他怔愣,心跳逐渐狂野。
他该不会是会错意了吧?怎么她这话的意思听起来很像是……她很介意他对她的看法?
「那时候的我,还不太能厘清自己的心情,只是本能地惊慌,知道自己不能太接近你,因为你……是会让我失控的人。」
他令她失控?
赵英睿瞪着妻子,她莹润的颊,已因为如此的表白染上薄薄的红晕,她如樱花般美丽的粉唇,在风中轻轻颤抖。
「还记得我们大吵一架,你说要离婚的那天吗?那天我看到杂志上你跟萧容柚的照片,我觉得很不是滋味,你说是因为她是英杰的未亡人我才会那么生气,但其实不是的,是因为你。」
「因为我?」
「因为你总是跟她那么要好,所以我才──」她忽地顿住,没再说下去,脸颊愈发地红,贝齿轻轻咬着唇。
她看起来,完全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很羞涩、很不知所措的模样。
老天爷!
他开始觉得晕眩了。「既然妳那么怕我让妳失控,当初又怎么会答应跟我结婚?」
她不说话。
「是因为把我当替代品吗?因为我哥过世了,所以妳才找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他焦急地追问,多年来,这一直是他说不出口的痛。
「不是这样的!」听他这么说,她忽然扬起眼,激动地澄清。「我不会拿你当谁的替代品,你不是!」
「那妳为什么──」他蓦地顿住,惊愕地发现她的眼,竟缓缓地漾起泪光。他顿时手足无措。「蕴芝,妳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
「不是的,你没说错,只是我──」她摀住唇,像要压抑住呜咽的冲动,片刻,她才稍稍平静下来,玉手下滑,改为抚住喉咙。「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一直这么想,这三年来,我一直让你这么痛苦。」
她喑哑地说,凝视他的眸漫过浓浓愧悔,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
他再度震撼,彷佛有雷电劈过脑海,又一阵晕眩。
「我对不起你,睿,这些年来,你一直对我这么好,我回报给你的,却只有痛苦。」她哽咽地道歉,眼眶泛红。
他哑然无语。
「我嫁给你,并不是拿你当谁的替代品,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
「为什么?」
「我知道你会让我变得不像自己,我妈妈以前也跟我说过要我离你远一点,可是我……还是很想嫁给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
泪水,悄悄溜出她眼眶,那颗晶莹剔透,宛如珍珠一样的眼泪,是为他而流的。
他怔望着她,心很痛,很痛,痛到自己眼眶也忍不住泛红。
他忽然想起她生产那时候,也是拚了命地跟他道歉,明明痛得死去活来,却只挂念着自己伤了他的心。
他觉得自己好象开始懂了,懂得这个以前总让他捉摸不定的女人。
她其实,是很在乎很在乎他的──
他上前一步,拥住她,她娇柔的身躯激越地颤抖着,像狂风中不堪摧折的花朵,他心疼地收紧臂膀。
「外面很冷,我们进去,好吗?」他温柔地问她。
她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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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英睿拥着蕴芝进屋,保母恰好也在客厅里,正拨着电话,一见两人,忙放下电话,如蒙大赦地走过来。
「太好了!二少、少奶奶,你们总算回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宝宝,她傍晚的时候忽然发起烧来。」
「宝宝发烧?」夫妻俩惊慌地互看一眼,跟着一起往楼上育婴房奔去。
宝宝躺在摇篮里,皱着小小的眉睡着,脸发红,额头冒汗,显然睡得很不安稳。
「为什么不带她去医院?」蕴芝焦急地追问跟上来的保母。「怎么不早点通知我?」
「妳别紧张,少奶奶,宝宝没什么大碍,婴儿抵抗力比较弱,本来就很容易发烧。」
「那也要带她去看医生啊!」
「我带她去附近的诊所看过了,医生说没什么,让她吃点退烧药就好了。」
「就算宝宝没事,妳也应该先打电话通知我们!」赵英睿厉声责备保母。「万一宝宝病得很严重怎么办?」
「我──」保母脸发白,被他阴沉的脸色吓到了,小声地辩解:「我刚刚就是要打电话给你们的。」
「为什么不早点打?」
「那是因为──」
「是我叫她别打的。」一道森冷的嗓音插口。
是周美兰。她盈盈走进育婴房,很不赞同地皱着眉,瞪着儿子。「你冷静点,一点小事就这样大吼大叫成什么样?」
「妈!妳为什么不让保母通知我们?」
周美兰没立刻回答,挥手要保母离开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只是发烧而已啊,有必要弄得惊天动地吗?这点小事让她自己处理就好了,你公司的事那么忙,哪能顾到这些?」
「谁说我顾不到的?!」赵英睿低吼,很气母亲这样擅作主张。「宝宝的事比公事重要多了!」
「你说什么?」周美兰不满地训斥。「让你爸听到,又要骂你不像个男人了!」
「天天为公司卖命,连自己女儿生病都不管,就算是个男人吗?」
「你──你还跟我顶嘴?真是气死我了!」周美兰脸色铁青,转头望向儿媳妇。「蕴芝,妳说,我这样做错了吗?」
蕴芝没回答,俯身看着摇篮里的宝宝,伸展衣袖,很温柔地替宝宝擦汗。
「蕴芝,妳说话啊!」周美兰提高嗓音。
宝宝惊动一下,发出短促的喘息。
蕴芝僵住身子,眼底闪过一丝焦虑,过了一会儿,确定宝宝没被吵醒,才盈盈走过来。
她站定在婆婆面前,仰起头,眼眸很清澈。「睿说的没错,妈,妳应该让保母打电话告诉我们一声的。」
「什么?」周美兰一愣,没料到一向柔顺听话的儿媳也这么说。
「幸好宝宝今天只是轻微的发烧,万一她病得很厉害呢?妳不能不让我们做父母的陪着她。」
「妳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周美兰阴沉地瞪她。「我早告诉过妳几百遍了,不能太宠孩子,整天围着婴儿团团转像什么话?妳有更重要的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