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的忍耐力简直可比超人!
反而是他耐不住了,焦躁地转向一旁的护士。「到底还要多久?护士小姐,蕴芝还有多久才会生?」
「你别急,赵总,自然生产是这样的,你不是也上过妈妈教室吗?要等子宫收缩得更剧烈的时候才会生呢!」
等子宫收缩得更剧烈,意思就是等蕴芝更痛的时候吗?她怎么能受得了?怎么能撑得住?
但她可以的。赵英睿痛心地想,痛心地凝望着脸色惨白的妻子。她真的可以!
别的贵妇平常再怎么优雅,再怎么从容不迫,到了生产的时候也要成为泼妇,甚至怨妇,惊天动地地呼号。
但他的蕴芝,即使到了最痛的时候,也会试着对他微笑。
她不是装的,也不是为了顾形象,她是真的很自然地就这么做。
他曾经怨她太内敛,没有一丝情绪,冷漠得像个瓷娃娃,但他不得不佩服她,尤其在这种时候。
他心疼她。
她愈是不喊不叫,愈是坚强忍耐,他就愈难受,愈不知所措。
他宁愿她喊、她骂,她怪他怨他,他宁愿她尽情宣泄身体所承受的痛楚。
可是她不会。
他的蕴芝,就算是到了最无法忍受的时候,也不会怪罪于他,她就是这么一个女人。
他深爱的女人。
他好爱她!
「蕴芝,对不起,我不会让妳再生了。」他握住她的手,感觉她因为痛楚,指尖掐入他掌心,他心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我如果知道,怀孕生产会让一个女人这么痛苦,我不会让妳生的,是我不好,我应该避孕的,是我不好。」他不停地自责。
她昏沉沉地看着他,好讶异。「睿……」
「我不会让妳再生了,我发誓,以后不会让妳再受这样的痛苦,再也不会了。」他哑声自白,一字字一句句都是掏心挖肺,极真诚极不舍的,近乎哽咽的自白。
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Peggy会说许多陪老婆进产房的男人之后都会短暂地性无能,因为他们太爱自己的妻子了,不忍她们再受苦。
「蕴芝,对不起。」他低下头,抵住妻子发汗的额头。「真的对不起。」他不知道该怎么帮她,只能一再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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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将近十个小时的折磨,宝宝总算平安来到这世上报到了。
是个女婴,好小巧好可爱的女婴,赵英睿从护士小姐手上接过她时,感动得眼泛泪光。
这是他的女儿,是他和蕴芝的心肝宝贝,是蕴芝经过十月怀胎,好不容易才孕育出的结晶。
是他和蕴芝的女儿。
「妳看到没?蕴芝,她长得好漂亮!」他喜悦地抱给妻子看。
她气力放尽,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看了女儿和丈夫一眼,很虚弱地微笑后,终于晕去。
她晕去后,赵英睿又是一阵惊慌,差点没把产房的天花板给掀了,医生护士们又好笑又感慨地劝他,总算让他平静下来。
蕴芝被送人早就预备好的头等病房坐月子,赵英睿天天来看她,晚上也睡在病房里陪她。
赵仁和气得不得了,骂他不像个男人,男人志在四方,冲事业最重要,整天陪在老婆身边算什么?
周美兰也不高兴,儿子为了妻女无心工作还是其次,最气人的是他竟然宣布不会再让蕴芝怀孕,说什么生一个女儿就很足够了。
开玩笑!女儿能继承家业吗?这笨儿子是没听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吗?生女儿有啥用?他们赵家要的是男丁,是继承人!
可是儿子怎么劝都不听,还是坚持己见,幸亏儿媳妇还算懂事,答应她一定会继续努力。
「你啊!从小就任性,要是有蕴芝一半懂事就好了!」周美兰怒骂儿子。
赵英睿只是撇撇嘴,懒得反驳。
反倒是蕴芝替他说话。「妈,妳别怪睿,他是为我好,他怕我生孩子太辛苦。」
「有什么苦的?」周美兰冷嗤。「妳是我们赵家的儿媳妇,为了替赵家延续血脉,再辛苦也是应该的。」
「妈!妳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赵英睿拧眉低吼。
「睿。」蕴芝忙拉住他臂膀,制止他和自己母亲起冲突。「妈说的也没错,你别跟她吵。」
「什么没错?她把妳当成生产机器了吗?为什么非生儿子不可?我以后就让宝宝来继承赵家!」
「你胡说八道什么?女生怎么能继承家业?」周美兰倒抽口气,跟儿子杠上了。
「为什么不能?」
「我说不能就是不能!」
「妈,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妳讲理些好不好?」
「是,你妈我就是老古板,就是不讲理行不行?」
「妳──」
「睿,别再说了。」蕴芝柔声制止丈夫,看着他的眼蕴着恳求。「别再跟妈吵了。」
赵英睿一窒,满腔愤懑在她柔情似水的眼波下无奈地压住。
为了不让妻子夹在中间难做人,他暂且让步,但没想到他的让步换来母亲更多的干涉。
蕴芝出院回家后,周美兰嫌儿子媳妇太疼女儿,看不惯两夫妇每天都绕着小婴儿转,她坚持替孙女请保母,还不许蕴芝喂母奶。
「妳是傻子吗?喂母奶胸部会下垂的,以后参加社交宴时穿礼服多难看,妳别管太多孩子的事,都交给保母,专心恢复身材最重要。」
对周美兰来说,赵家的儿媳可是要能在社交场合发光发亮的,这样才有助于拓展丈夫事业,要是为了喂母奶这种小事赔了外表形象,可是大大划不来。
不仅不准蕴芝喂母奶,她也不许两夫妇太宠小婴儿,如果晚上一听见哭声就急着起床安抚,白天精神怎么可能会好?肯定会影响儿子的工作表现。
「你爸最近对你很不满,你还不振作点?是想讨骂挨吗?」
对父母的责备,赵英睿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可是蕴芝就很介意,她劝丈夫不要回嘴,听长辈的话。
几天后,周美兰果然为孙女请来一个保母,在离儿子媳妇卧房很远的地方,安排了一间育婴室。
她是故意不让两人太接近小女儿的,蕴芝知道,赵英睿也知道。
但白天时,蕴芝还是会经常进育婴室,她跟保母达成协议,在不惊动婆婆的情况下,偷偷喂宝宝母奶。
晚上时,赵英睿回到家,也会找借口进育婴室,逗宝宝玩,抱她哄她,有一次还坚持亲自为女儿换尿布。
那天晚上,他被宝宝整得一身狼狈,蕴芝进来时刚好看见了,抿嘴偷笑。
他不悦地瞪她,她连忙忍住笑。
「妳厉害的话,妳来换换看。」他将宝宝塞给她接手。
她接过,虽然有过几次经验,但在宝宝心情不好、又哭又踢的情况下,一样换得很狼狈。
「哈!看来妳也没好到哪里去嘛!」赵英睿调侃,星眸闪闪发光。难得见到一向从容冷静的妻子如此慌乱,他其实很感动。
蕴芝不反驳,只是微微噘起樱唇。
接着两人又尝试替宝宝洗澡。在浴室里,一对新手父母手忙脚乱,几乎笑倒经验丰富的保母。
两人很尴尬,却也觉得好玩,相视而笑。
日子就在这样的平淡温馨中缓缓流逝。这天深夜,蕴芝乍然惊醒。
她先是茫然,神智不清,过了好几秒,才恍然领悟自己彷佛听到隐隐约约的哭声。
是宝宝吗?
她侧耳细听,一片静寂,那哭声已消失。
是作梦吗?她狐疑地眨眨眼,终究不放心,翻身下床,这才发现另一半床榻空无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