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要他再次失去,他宁可一世孤寂,他是真的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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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回书院的山路上,眼看着书院已在不远的小径尽头,寻千佾的脚步却是异常的沉重,半是走半是停,不为迎面彻骨的寒冷夜风,只为了藏在心底尚理不清头绪的遐思。
这整整一个月,他都没有来找他,或许就如他所说的,契约已经中止了,他也不再找他。
倘若如此,他还凭什么回书院?
难道他真的不能待在他身边吗?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差距,还是因为两人之间的身份地位差距?倘若待他高中进土后,是否待在他身边的理由也能较理直气壮些?
可他亦是个男人哩,为何会对他产生这样的情愫?
难道他真的爱上他了?倘若同娘说,不知道娘会有什么反应?饶是像娘这般大胆的女人,也会被他吓住的,是不?
不过话说回来,为何宇文逆天在发觉自个儿的心情后,反而还要闪躲他?是因为他并不喜欢自己,还是他心里藏着另一个订下契约的人?
倘若是这样,他为何还要同他订下那样古怪的契约?
难道他心里没有一点点喜欢他吗?
啤,这样的想法跟个姑娘家有什么两样!可他却没有办法制止这般的想法,无法遏抑想接近他的心情。
这个时分,他必定是待在后山吧!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寻千佾走进书院,看着远方灯火点点的斋舍,才踏出一步,又突地止步望向另一头通向后山的小径。
后山到底有什么东西,为何能让宇文逆天夜夜流连?
他想去看,他想知道,他不能忍受自己的一无所知,他想知道任何一件有关他的事,他想知道自己的心情到底是为了哪桩。
念头一定,他随即走向另一条小径。
尽管寒风刺痛了他的脸,尽管步履有点凌乱,他仍是迫不及待的想见他,他想证明自己的心情。
顷刻,他气喘吁吁地踩上接近后山的小径,突地发觉后山里居然有个山洞,尽管周围有林木遮掩,但仍依稀可见那是个山洞。
难不成……
他小心翼翼地踩上山洞旁的小径,扶着岩壁直往上走去,在极隐密的山洞口向内探去,果不其然见到一抹身影正盘坐着背对着他;他想更清楚一点看清里头的人,却见到里头的人登时回首。
“是谁准你到这儿来的!”宇文逆天冷声微斥。“我不是说过这儿是任何人都不准进来的吗?”
“我……”寻千佾拨开掩在洞口的树枝,缓缓地走进洞内,敛眼踌躇了半晌,才要抬头问他,却见到里头有一座坟。他左右观看了一下,却见不到里头有第三个人,难不成他夜夜陪伴的是一座孤坟?
“出去!”宇文逆天没料到他居然会找到这里来,他甚至希望他下山后就别再回来,可他却……是他的话说得还不够狠绝吗?
“躺在坟里的便是和你订下第一个契约的人吗?”他走向坟头,看着碑上刻着“邵顼卿”三个大字,可想而知躺在里头的是个男人,而且倘若无误,应是他的爱人了,是不?
是因为这个人死了,遂他才又找上他?他是因为感到寂寞才找上他的吗?可既然找上他了,为何他却又夜夜流连在这里?
他觉得头有点痛,连眼睛都有点花了,纷乱的思绪溃不成军,他几乎要站不住脚。
“你……”宇文逆天寒目幽诡得透不出一丝光痕。“是谁同你说这件事的?”
“你到底是为何要和我订下契约的?”心里微微渗出一股酸意,迅速蔓延周身。他是吃味了吗?“你同他订的契约和我订的是一样的吗?你对他和对我是一样的吗?”他不该问这么诡异的问题,可他就是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到底要不要他?
“你在胡说些什么!”宇文逆天闪避着他熠熠生辉的眼眸,双手交握于背后。“出去,我说过不准任何人到这里来,你也不例外!”可恶,到底是谁对他说了什么?
算算日子,他应是今儿个才到书院的,有谁能挡在他回书院的路上同他说嘴,还说了些搅乱他心神的话?
倘若让他在这当头发觉了,那他以往的努力岂不白费!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他再待下去,待在这里只会埋没他、耽误他。
“我到底算什么?你为什么要跟我订下如此古怪的契约?就因为我是个替代品,还是因为我是个没有爹的孩子?”他是在问他,亦是自问。“不,不是这样的,你对我亦有动情,是不?要不然你为何愿意这样供给我的生活所需?”他要好好想想,他虽谈不上是百世难见的才子,可也不是个傻子,问题出在哪里,只消他正视自己,推测宇文逆天的思维,应会找到事情的症结。
‘那是因为我看得出你的不凡,我付银两买的便是你的未来;倘若你能高中进士,不但可以壮大书院的名气,更可以替书院吸引众多学儒,这么说你清楚了吗?”宇文逆天撇过头去,刻意不去看他脸上不寻常的红晕,怕自个儿一时沉不住气,可他却突地听到他低沉的笑声,甫一回眼,便见到他正笑眯着自个儿。“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你说谎话居然还能面不改色。”
寻千佾迷人的唇弯成教宇文逆天心动的弧度,他才想推开他,却见他倒在自个儿怀里。
“你压根儿不在意书院的名气,你连宇文家的万贯家财都不在意了,怎么可能有这种心思。”若是才相识时,不了解他的性子的自己,倒有可能误信他的谎话;可现下他们都已经相处了两年,他岂会不懂他?
太好了,跟他的想法一样,他对自己果真是有点动情的。
这样的心态太诡橘,可偏他止不住欣喜的心情,也真正明了了自个儿的心思。
他终于明白自己之所以会转不开身、调不开眼,是因为自个儿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倾心于他了。
不管了!再也不管男人与男人之间是违背常伦,他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
“不是那样的,你不要贴到我身上来!”宇文逆天想推开他,又怕自个儿的力道过猛误伤了他。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要他如何割舍?
或许自己最大的错误,是不该让他如此了解自己。
“你会情难遏抑吗?”头有点晕,他感到自个儿的脸烫得有点不寻常,却仍是紧抓住他。“我上一次见到迅羽和之凤,才猛然得知龙阳之欢居然是这样的事,我从没想过男人与男人之间竟也可以,…唉,都怪我笨,否则我早该发现自个儿的心意,早该知道这一切全都是因为自个儿的倾心。”他抬眸睇着他张皇失措的俊脸,一不禁又笑咧了嘴,将脸埋进他的肩窝,渐渐爱上这样的滋味。
还好他懂了,否则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怎会想要亲吻一个男人,永远不懂得勃发的情欲到底是自何处萌芽。
“你不要诱惑我!”宇文逆天暗哑地道。
两人的拥抱紧密得几乎没有一丝空隙,而他炽烫的体温正无情地考验着他傲人的自制力;想推开他,却又不舍……
“你认为我在诱惑你吗?那你对我亦是有些动心了,是不?”他嘿嘿地笑了两声,原是想强吻他的,可眼前一暗,双手只能紧紧地攀住他的肩头,撑住自己几欲滑落的身躯。
“你怎么了?”宇文逆天随即以双手拥紧他的腰,发觉他脸上诡异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