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随晟的目光顿时落到秦逸风身上,笑容热烈非常,上前便挽著他的手,“逸风何必多礼,想当年你与我们众兄弟同在宫中读书,我们的交情可是深得很呢!”
秦逸风又施一礼,顺势脱开华随晟的碰触,平静的道:“是,当年四皇子在宫中对逸风多番照顾,逸风不敢或忘。”
不敢忘记尊贵的四皇子曾如何遗宫人“照顾”年少的他,更不敢忘记,孤独的他在那暗黑如深潭的宫房中受到了多少“优待”!
垂下清冷眼眸,秦逸风身上漫开一缕似有若无的森冷。
很轻,也很淡。
可是,立于他身后的孟关关却敏感觉察到了。迷惑的瞧著他,孟关关心想,怎么秦逸风对这四皇子好像有恨意?
华随晟依然开怀笑道:“逸风客气了,其实当年之事也过去良久。我们如今都已长大,便也不用提了。”
秦逸风点头,不再多言。
接下来,华随晟便与秦逸风在府中边走边说笑起来,秦家二老跟随在后。
秦夫人不著痕迹的瞧了孟关关一眼,用目光暗示她告退,她便上前施礼后退下。
听到孟关关只是秦府寻常客人后,华随晟似乎也不再注意她,只把全部的心神都放在秦逸风身上。
皱著眉往后园走,孟关关越想越奇怪。
昨晚她与秦逸风商定退婚已近子夜,他不可能那么晚去打扰二老吧?而方才秦逸风也明显是刚刚走来,更不可能一大清早就与二老碰过面。那为什么……他们在那四皇子面前,似乎有默契得很?
有默契的将她与秦府撇清关系,有默契的让四皇子不去注意她。
这里边,有什么玄机?
双眼晶亮,孟关关决定待晚上一定要问个明白。
就算她与他已无婚约,但仍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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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绎书园里,孟关关耐心的等待秦逸风。
在这段时间里,她把秦逸风的书房仔细看了个遍,也把他日常习练的字帖研究了下。
结论是:清秀飘逸却不失风骨,就和他的人一样!
原来,这个人的优点还是挺多的。孟关关唇边不觉漾起一抹微笑,那是她自己也没看到过的柔和。
他长得俊雅脱俗、他的古琴弹得如天上仙乐、他的字写得飘逸流畅……秦逸风,原来也是个出色的才子呢!
只可惜,她马上就要和这个才子分道扬镖了。
笑容淡去,孟关关娇美的脸容上好像多了一丝惆怅。
星月初上,秦逸风终于回园。
见孟关关正大张著眼睛坐在书房里,他并没怎么奇怪。
“有事吗?”他难得主动的开口。
孟关关站超身,走到他身前稍稍仰首,笑了笑问:“四皇子已经走了?”
秦逸风点点头,“不错。”
她眨了眨眼,道:“那退婚之事,到底是为四皇子而说,还是你确实已与秦婶婶商议过?”
听到这句话,秦逸风黝黑的眼底忽然一动,变得非常专注的瞧著她,缓缓开口,“想不到,你挺聪明。”
孟关关下巴一扬,“那当然!快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逸风注视她半晌,才静静回答,“你不用去管怎么回事,反正只要如你所愿解除婚约,不就行了?”目光自她头顶掠过,他看向窗外那一轮明月,“明天父亲便会亲自送你回孟府,向你爹爹提出退婚。”
有些事,无辜的人知道太多,只会引祸上身。
孟关关无辜,孟府也无辜。他们秦家的麻烦,不能牵连到任何一个孟府中人,特别是她!
看著秦逸风冷淡疏离的表情,孟关关不由怔住。
她原以为,他会把原因告诉她。更以为,秦家会对她有所挽留。
可是现在瞧秦逸风的样子,好像连秦家二老对于退婚也已无比坚定。
她这个最早提出、最最赞成的人,倒觉得奇怪了。
是因为那个四皇子?
秦府,将有什么变动了吗?
孟关关心底生起怀疑,却不能再多问。
她现在与秦府已没有任何开系,当然没有权利去追问秦府的一切。
明天之后,她与他、与秦府便再不相干了。
怔怔瞧住秦逸风,孟关关心底忽然有点乱。
她不是一向都很讨厌他、排斥他的吗?可为什么将要离去的这一刻,却会有些……难受?
难受他那么清冷的寂寞、难受他那么宁静的孤独、难受他接下来可能将要面对的变故。
天哪!怎么秦逸风对她来说,好像并不只是报仇那么简单?
当年他踹她的那一脚,当真值得她牵挂九年吗?
还是,那只是一个可以正大光明念著他的……借口?
一个从七岁开始,便存在她心底的借口!
心慌皱眉,孟关关猛地奔出了书屋。
她不愿再想,更不敢再想!
若再深想下去,她只怕会跑不出这书屋了!
终于,是离开了呵!
侧身看著已是空落落的门口,秦逸风垂下双眼。
窗外,星光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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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早,孟关关便拜别了秦夫人,离开秦府。
在道别之时,她明显看到了秦夫人眼中的不舍与悲伤,以及强行忍耐的泪光。那送别她时的笑容勉强到极点,让她都忍不住心酸。
可是秦夫人却并没与她多说什么,该说的,都要由送她回孟府的秦老爷去说。男人家的事,本不该由她们这些女子多言的。
一路上静默至极,没多久便回到了孟府。
孟家二老表情凝重的将秦老爷迎进厅堂,却把孟关关遗退,好像被退婚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一步三回头,孟关关实在很想听听秦老爷的解释,却无奈的被丫头们簇拥回了房。
孟府大厅里,孟老爷和秦老爷相对而坐,孟夫人侧坐在下首。
“孟老弟,我秦家对不住你。”皱眉沉默了半晌,秦老爷终于开口,甚是威严的四方脸上满是无奈与为难。
“为何要退婚?是关关在秦兄府中有何差错吗?”孟老爷的表情同样有些压抑,颔下的长须随语声晃动。
“不是、不是,关关活泼可爱又知进退,实在是……实在是我家逸风无福,配不上啊!”秦老爷连连摇头,困难的解释。
但这个解释太单薄也太潦草,实在缺乏说服力。
孟老爷仿佛是觉察到了一些什么,断然道:“秦兄府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若不明白告知,我孟家断不会应允退婚!”
他与秦石砚相交已近三十年,自然熟知对方性情。若没有重大变故,秦家绝不会轻言退婚。
想必,这变故已严重到连秦石砚也无法控制的地步。
秦老爷摇头长叹一声,“不瞒孟老弟,我秦府确实遇到了一些麻烦。为兄的不想连累你,如今便唯有先退婚一途。若秦家能挨过这次变故,你我秦孟两家再结亲事不迟啊!”
孟老爷顿时双眉一竖,“秦兄你这是什么话!秦家有难我孟家便作壁上观,待艰难过去再送女儿进府?秦兄你也实在看低了我孟家!”
越说越大声,孟家老爷的脾气原本就不怎么好,这下就更吹胡子瞪眼起来,孟夫人连忙走到他身边安抚。
秦老爷长叹一声,黯然道:“孟老弟不要恼火,为兄只是不舍让关关受到牵累而已。”
提到孟关关,孟老爷的火气总算平了一些,瞪著他却是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