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似乎没有适合当睡衣穿的衣服。」以指节轻叩了下桃木衣柜大敞的门,他缓缓回过身,掀眉道。
「那、那些都是从孟家带过来的。」她急急说道,就怕他误会自己挥霍无度,滥用了任家的每一分财产。
「我知道。」即使几个月来两人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他曾由旁人口中听说她深居简出的低调作风,完全不像富家千金会有的沉静。
更何况,那些名贵有馀却过度奢华的名牌女装,压根不适合她温婉纯净的甜美气质,任翔很怀疑,依她不爱出风头的安静性子,会敢穿上那些活似百花齐放的招摇衣裳出门。
「这些你平常都没在穿?」回想起两个月前的晚宴,她一身素净到不行的旧式小礼服出席,他忍不住皱眉。
他并没有在这衣柜内,看见任何属于她「穿过」的衣裳。
「呃,我自己有带……」她嗫嚅地回答,起身想下床,却被快一步制止。
「病人就该乖乖躺在床上,你衣服放哪?我帮你拿。」他专制地发号施令,下一刻,却怀疑地瞪着她纤白素指朝大床下指了指。
「床下?」他迟疑的低问,却仍是蹲下高大的身子,不可置信地由床底拉出一个灰旧的旅行箱。
「你是不是该和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他这小妻子是准备好随时要离家出走吗?
眯起眼瞪着那个打包完整的简单行李,任翔怀疑的黑眸在盂音与旅行箱间来回梭巡,直到床上的小女人再也忍不住心虚地别开了眼,他才证实了心底的臆测。
原来,他的娃娃妻子并不是没有个性的。
他没料到,看似文静无害的孟音,反抗手段竟比想象中更叛逆激烈!
她是想上演一出失踪记吗?真是好样儿的,果真彻底颠覆了他对她的观感。
「为了抗议我这做丈夫的『怠忽职守』,所以你打算离家出走?」瞄了眼大床上惴惴不安的人儿,他质问的话中,夹杂了一抹令人难以察觉的兴味。
「不……」她直觉想要否认,却在对上他彷若洞悉一切的黑瞳时,心虚地垂下了长睫,「并不是因为这个理由。」末了,她只能乖乖招认。
「通常,逃跑的妻子都是不堪丈夫冷落,要不就是外头有了新情人,既然你不是针对我,那——理由难道是后者?」这样的猜测,竟让任翔心头一阵不是滋味。
明明当初大力抗拒这场商业联姻,甚至巴不得新婚当日就能签妥离婚协议书,含笑送走小妻子,可在得知她打算退出这场婚姻,和外头「某个男人」双宿双飞时,他心底竟泛起了微微的酸意,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难不成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这个女孩了?
瞪着眼前清丽秀致的容颜,任翔猛地摇首,拒绝相信这可笑的臆测。
一定是因为他向来不容任何人侵占自己的所有物,所以才会产生错觉,误以为自己喜欢上她。
凭着最初的决心,他应该毫不留恋地放手成全彼此的自由,甚至祝福她和另一个男人,他应该要高兴、大声欢呼自己终于能重获自由的不是吗?
在心底反复说服自己,任翔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紧锁的眉宇,早已泄露了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心事。
「我、我没有什么新情人呀!」被他想象力丰富的猜测及严肃的神情给逼急了,孟音紧张地辩驳。
「难道不是这样?」原本紧绷的情绪,因她一句简单的答案而放松许多,但他仍是有些怀疑,「你老实说,不用担心,是哪个有眼光的小子想拐你私奔?我虽然不反对离婚,但你还年轻,我担心你被外头奇奇怪怪的男人给哄骗了。
「他年纪多大?你们是在哪儿认识的?如果是时下流行的网路交友,千万别去相信,那里头骗子和陷阱可多了!另外,他有没有足够的能力和财力保护你、让你衣食无忧?不行!我看最好还是叫他过来,我帮你确认一下比较保险!」愈说愈觉得不放心,任翔一双厚实的大掌坚定地搭上了她的肩头,索性决定亲自帮她鉴定男友,以免单纯的她被人给骗了。
毕竟外头人心险恶,孟音虽然年纪尚轻,但已出落得十分标致,要再等个几年,一定会成为众多男人追逐爱慕的对象。天晓得那个男人会不会是想趁她年幼可欺,先拐骗上手!
嗯……不成!虽然自己与她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但孟音也算是任家的人了,他理当像个兄长多多关照她,绝对不允许外头那些不安好心的家伙,染指纯净无瑕的她。
在心底不断说服、合理化自己的行径,任翔完全没注意到大床上的人儿,早已因他天马行空的臆测窘得红透了双颊,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的清白。
「我说了,没有什么情人呀!」有些羞恼地大声抗议,盂音不明白话题为何会扯到这儿来,「从来都没有过!」她再次强调。
「从来都没有?」他挑眉,心情竟因这句话而倏地好转。
脑海中莫名想起新婚夜的吻,这么说来,他是初次、也是至今唯一一个,攫取她青涩甜美唇瓣的男人喽?
男性的满足感填满心间,任翔脸上有着藏不住的得意。
「嗯!」她好用力、好用力地点头。
见她因羞赧而染上红云的模样,竟增添了份难以言喻的美感,引诱着他忍不住伸出手探向前去……
「那些人的眼睛是长到哪儿去了?」执起她垂落在胸前的墨黑发丝,他若有所思地轻喃。
「嗯?」因他突来的温柔举动而心跳失了速,孟音没听清楚他的话。
「没什么,你刚流了不少汗,该换件衣服,我帮你找找……」他刻意避开话题,转而埋首在她简单的行李中。
「我自己来就好!」她急着想要阻止,但己太迟。
只见他一双大掌在她装满衣物,及重要纪念品的行李中探索,将里头整理好的东西一一取出。
当任翔修长灵巧的十指,毫不避嫌地拎起几件女性私密、贴身的可爱小衣物时,孟音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俏脸蓦地爆红,像只猫儿般一把抢过属于自己的私密物,便整个人埋入羽绒被中,羞得再也不想出来见人。
「哈哈……」
隔着羽绒被,他清朗的笑声清清楚楚地传进她的耳朵,虽然有些诧异,却更羞恼他的恶作剧。
这男人……更是坏透了!
「好了,别躲了,我帮你找了件休闲服,先换上吧。」扯扯她紧抓不放的羽绒被,任翔显然是被她的反应逗得很乐,连语气中都带着笑意。
忽地,眼角馀光瞥见压在箱底的一张泛黄旧照。
那张相片对她来说显然十分重要,所以才会以一只精致的木质相框保存着。任翔不着痕迹地多打量了几眼,突然发觉,相片中那身穿制式佣仆服装的典雅女子,和手中牵着的稚龄女孩长相十分相像。
是母女吧!他想。
同时也眼尖地发觉,照片中的小女孩,安静秀气而又早熟的模样,竟和盂音是如此的神似,简直……简直就是她孩提时代的缩影。
打量着相片中的两人,任翔微眯起黑眸,心底似有所悟。
这么说来,自己原有的疑惑就都能解释得通了,正如好友所说,这个孟家女孩的身分果真很「奇特」呢!
这让他对她的好奇更加深了。
看着仍旧缩在被窝中佯装鸵鸟的她,心底忍不住升起暖暖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