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炎一下子看透了他的心思,又狠狠捏捏他的脸:“你别管了,乖乖睡你的觉。你这种傻瓜,连皮带骨头卖掉也不值几个钱,哪里解决得了,最後还不是得靠本少爷出手?我才不指望你呢。”
“可是……”
“算啦,那时候我说的是气话,你就当没听到过。反正你给我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养病,限你三天内就给我好起来,不然……”
“可那……”舒念嗫嚅著,“的确是我一时疏忽造成的损失,我必须要负责……”
“别傻了,”谢炎咬牙又用力扯一下他的脸,恶狠狠地,“你本来就是谢家的人,你还有你那些七七八八的,全都是本少爷我的东西,你负责?那跟要我来办有什麽区别?我是你主人耶!哼……养了你这麽不争气的家伙,只能算我倒霉……”
这种居高临下,有如在教训一只把大便撇在地毯上的欠扁宠物狗的语气让舒念好气又好笑。实在是有些累,闭了闭眼睛。
谢炎看著他苍白的,薄薄的眼皮上下缓慢地,静悄悄地动了两下,忍不住把手指平放在他瘦得尖削下来的脸颊上。
“小念……”
“嗯?”舒念又睁开眼睛,小孩子般信赖又茫然地瞧著他,看他失神一般反复来回抚摸他清瘦的脸。
这样的情形,他躺著,他在一边坐著,轻轻摸他的脸,自然又安静地对视著,再温情不过的情景,舒念不能,也不敢想象得出比它更饱和的温情。
“吃了药你你睡吧,”谢炎挑动了一下黑而长的眉毛,声音不知不觉放柔和了很多,“也不早了。”
舒念迷糊地答应一声,突然隐约想起什麽:“……几点了?”
“你睡了很久啦,现在都快十点了,我拿药给你……”
“十……点?!天……”舒念打了个激灵,瞬间从梦里惊醒过来一般,顾不得接谢炎递过来的水杯,急忙忙地要翻身下床:“糟了,我出去一下,我得出去,糟糕……我……”
“怎麽了?”谢炎丢开杯子一把牢牢按住他,重新硬塞回被子里去,抱怨似的训斥,“傻的啊你,站都站不稳,还出什麽门?什麽大不了的事,我叫人去办。”
“不行,我得亲自去。”舒念急得不得了,“柯洛肯定还等著我,我跟他约好了要给他庆祝生日。”
谢炎似乎轻微愣了那麽一下,好象也刚从那麽点假象般的平静温情里豁然清醒过来,脸上上一秒还残存著的柔和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看向他的眼光又生疏冰冷起来:“哦?”
这一声像是表示同意,又像是无动於衷。他已经放开了按著舒念肩膀的手,露出疏远的姿态,但又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比如从床边让开,而只是面无表情地和舒念对视著,脸上轻微的愤怒和嫌恶。
舒念没时间细看他,抓过旁边挂著的衣服,胡乱换掉睡衣,刚把外套扣子扣上,就听见谢炎发号施令般的冷硬声音:“不准去。”
舒念愕然了一下:“但是……”
“没什麽但是,你给我躺回去。”
舒念在他面前无措了一会儿,又急得微微出汗:“少爷,别闹了……我真的是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谢炎笑了一下,又是那样嘲讽冷淡的,垂下眼皮,长睫毛盖住一半眼珠,“哦?晕倒才醒过来,就这麽拼命要去找男人?你倒是……很情深意重嘛。”
舒念顾不得难堪或者分辩,低声下气地:“我只去一会就回来……”
“躺回去。”
本能里对谢炎的那种已经成型了的温顺让他没法和他对抗,舒念左右为难著,找到手机:“那我打个电话跟他说一声……”
“不准。”
“少爷……”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谢炎的语气变得失控,“你以後不许再和那个人有来往,听到没有!马上给我跟他断绝关系!不准你跟其他人不清不楚,你是我……”
手机尖锐的铃声突兀地响起来,一看到上面显示的号码,舒念顾不得去看因为被打断而恼怒地咬紧了嘴唇的谢炎,正要接听,却被谢炎一把抢过去,不容分说狠狠砸在墙上。
“……”机器脆弱的外壳和碎片四处飞溅,舒念有些茫然。
“不许接!”谢炎咬牙切齿地抓过他的肩膀,“你还敢接?你还有胆子当著我的面接他电话?!”
“少爷,”舒念无奈争辩,“柯洛他不是那种人,他和我不一样的……你别误会……”
“那是你喜欢他是不是?我不准!说了不准就是不准!”谢炎已经完全失态,暴跳如雷地,“那小子根本就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他会没在打你的主意?你当我是瞎的?!你少跟他打交道……”
“少爷!”舒念急促地打断他,胸脯上下起伏,额头上薄薄的皮肤下可以看见分明的脉络,半天才垂下眼睛,声音疲乏又冷淡地,“多谢您提醒,可您别忘了,我也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
谢炎张口结舌,好象在原先的气急败坏之上被人当头泼了一桶冷水。
“所以,您也不用操心了。”
“……”谢炎牙齿磕著嘴唇,想霸道,又不知所措,只好胡乱任性著,“那我不准你喜欢!反正你只能听我的!你不能喜欢……那本来就是不对的……你现在就开始改,给我改掉……”
“少爷……”舒念苦笑出来,不知道可笑的究竟是他还是自己,“您别拿我寻开心了。”
“我只能是这种人……您要是看不惯……要我搬出去也行,辞职也可以……”舒念低头整了一下衣服,从他身边绕过去,“我出去了,少爷。”
“你敢走你就试看看,”谢炎僵硬著一动不动,单薄的眼皮窄了起来,“你敢走,就不要再回来。”
舒念停了停,灰心地站了一会儿,默默拉开门,走了出去。
赶到柯洛家楼下的时候,困难地喘著气抬手看看表,还好并没过十二点钟,但离约定的时间早已天差地别了,仰头看上去,柯洛房间的灯是暗的。
心脏蓦然收缩了两下,忙进了大厦,正要上楼,却发现楼梯口低头坐著的黑影有些眼熟。
“柯洛?”
过道里的声控灯亮了起来,少年抬起来的脸上表情木然,因为在夜里清寒的空气里受了冷似的,鼻尖红透了,眼圈也红著。
“对不起……”舒念振作了一下,喘了口气,把身上的疲乏无力,大脑深处沉重的涨痛,还有胸口那要裂开一样猛烈的冰凉的痛楚都藏起来,像收拾包裹那样卷成一团丢进角落然後拉上帷幕,好让自己能勉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年长的,可依靠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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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洛只是把抱著膝盖的手放下来,依旧坐著,红著眼角抬头望他,并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舒念走过去伸出双手怜爱地摸摸他的头,振作精神准备接受他的抱怨和责备,竭尽所能安慰他:“真抱歉,我迟到了。我不是有意的,下午突然……”
突然被柯洛紧紧抱住,巨大冲力让他摇晃了一下,本能地扶住柯洛的肩膀,任少年有力修长的胳膊一点也不放松搂著他的腰,把头贴在他腹部上。
“没关系,你来了就好……”
“真对不起。”
“你来就好……”少年委屈地嘟哝著,手勒得他有点痛,“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你不想见我了……”
“怎麽会呢。”舒念笨拙地摸他的头,“看你冻得,脸这麽冰,到屋里去吧,著凉了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