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原来妳喜欢这里啊!」男人很快地环顾室内一遍,不带喜恶地保持着轻快的表情,朝每个人送出友好的微笑。「还不错!」
和严子宽比起来,他的确是「壮」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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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衬衫领口敞开了几颗扣子,外罩一件同色皮大衣,松松的牛仔垮裤下是双陈旧的牛皮休闲鞋,宽大的背影几乎遮住了整个梁如意。
他骨骼粗大,加以穿着随性,即使外观没有赘肉,却很容易被误认为熟龄发福;长形脸略丰腴,但没有双下巴;短发向后梳抹得油光滑亮,眉宇间隐约有种难以归类的邪气,却又处处笑脸迎人,一派轻松写意。
梁如意被他无心招惹的瞩目搞得窘得发慌,她跳下高脚椅,低促着,「走吧!」她回头对严子宽挥挥手,「我走了,改天见!」
她低估了男人的影响力,早知如此,男人约她见面时,她就不该选择离公司最近的咖啡馆,想来这一露面,日后吧台内的话题又添一笔了。
她低着头匆匆走向大门,男人却拉住她的右肘,制止道:「等等!」
她疑惑地看向他,他拿起她手臂上垂挂的外套,体贴地披在她肩上。「穿上去,外面冷,小心着凉。」
这个隐含着诸多遐想的动作,让她再也不敢多作逗留,她迅速将手臂伸进袖管,整好衣裙,男人已先行拉开门,做了女士优先的手势,待她步出门外,他回身对店内诸位人等挥手致意,然后潇洒无比地跟着走了出去。
「你觉得,发胖的约翰屈伏塔不酷吗?」小莉啃着餐盘问。
「酷!怎么不酷?他在『剑鱼』那部片里胖死了,还不是迷死人!」小雅目光追寻着玻璃窗外的男人,想多看几眼。
严子宽摇头笑了,食指节叩了两个女生的头壳,道:「客人在等餐了,还发楞?」
雨仍不停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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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似乎很容易开怀,随着一道道佳肴由穿着和服的服务生布上桌,他笑容益发灿烂。她承认这些色香味俱全的日本料理很引人垂涎,但饱经世故的他不会没尝过这些菜色,她纳闷极了,不知他因何眉飞色舞。
「你不觉得,你点太多了?」上头载满海鲜切片的木制龙船快栽下方桌了,他不以为意地品着清酒,盘腿而坐,面目和悦。
「不多,两个人怎么会嫌多?」他朗朗而笑,「别客气,多吃一点,妳太瘦了,胖点好!」
她眉角一抽,端起惯性的防卫表情,漠然道:「我忘了告诉你,我在减肥。」
这个漫不经心的男人!她方才在车上才说过她想吃清淡点,他老兄是随了她的意进了日式料理店,却一头热地点了满桌的菜,她横看竖看也不像毫无节制的大食客,怎会随他起舞?
「减肥?」他收起悦色,摩挲着腮帮子,眼光探究地瞄上瞄下。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拿起斟满的酒杯往嘴里一倒,避开他的巡视。
他正色道:「妳再瘦下去,胸部尺寸就会缩小,穿礼服会不好看,妳应该考虑增肥才对。」
她微愕,半启的唇吭不出一个字。很少听到如此嚣张的劝言,她一时回应不了,抓了酒瓶再倒满杯,一口喝下压惊。
「那个……方──」她指着他,胸口一团酒气给了她勇气,却没给她记性,她压根不想记起他的名字。
「斐然。」他不以为杵地接下去。「我叫方斐然。」
「是,方斐然。」如此秀逸的名字竟套在这头蛮牛身上,她这下记住了。「虽然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但有些事还是先说清楚得好,免得造成往后的困扰,这你不反对吧?」
「当然,我喜欢坦白的女人。妳说吧。」宽薄的唇逸出兴味,他一口接一口地吃着沾满芥末的生鱼片,吃兴丝毫没被打断。
「我知道我父亲和你交情不错,可是,这和我们两人之间是两码子事我不希望混为一谈,这点你有没有意见?」
「没有。忘年之交跟男女之情,当然不能混为一谈。我们之间还需要培养点默契,在结婚前多认识对方。」说完,他抛出个眨眼,笑意不减。
她闭上眼,呵出一口乌气。她远在天边的家人竟给了她个意想不到的麻烦,她面相看起来很滞销吗?
「方先生,坦白告诉你吧,我事先根本不知道我父母安排的这门相亲。他们事先没有征求过我的同意,我从来也没想过要透过这种……这种活动来认识男人,那对我而言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很抱歉我不能和你配合,请原谅我的冒昧。我想就算我超过卅岁,也不会用这种方法完成终身大事的。」她恭敬地欠身,很满意自己能平心静气、不打结地说完这番话。
她低垂着脸,只看到他双筷子忙碌地在各项食物上游走着,没有间断。这个人到底饿多久了?
「如意,妳现在有男朋反吗?」他聆听完面无波动起伏,仍勤快地吃着菜,在空档间问了句。
「现在……没有。」她不想说谎,且这和她的决定无关,她愿意耐住寂寞等待生命中的真爱来临,并不在乎多等几年。
「妳想随缘谈恋爱,和对方在一句话、一个无意间的动作、一个不经意的眼神的触动下,就能激起爱意。最好是一见钟情,再热热烈烈地燃烧彼此,对吧?」他前额的随意肌变化自如,抬眉眨眼间含意无限,丝毫不受她婉言拒绝的影响。
她再也不能气定神闲地招架,暗恼地咬牙。
「是!」她一鼓作气,提高声量,不想再君子下去。「你这么清楚那再好也不过,我和家人隔阂已久,他们不了解我的想法,才会贸然的安排此事。谢谢你今晚请吃这顿饭,我在这里替我父亲说声抱歉。。
她今晚已经两次打恭作揖了,如果还不能平息这件事,她准备来个避不见面,打死不相往来。
「如意。」他的进食终于告个段落,桌上三分之二的食物已惊人的告罄,他打开纸巾抹了抹唇角,神情不见恼怒只沉笃地笑着。「妳的爱情要件──一见钟情是很重要的成分,对吧?」
「对。」她大声地答着,转眼间想到了严子宽。那算是什么呢?是单恋吧?两年前,她一进入「他方」,就再也没喝过别家煮的咖啡。她执意如此,两人并没有得到更进一步的燃烧,她不见得十分快乐,却再也不愿从零出发,她的固执才是至今小姑独处的最大原因吧?
「那太好了!」他猛然击掌,吓了她好大一跳。
他冷不防地离座,绕过桌子与她促膝对坐,直勾勾盯住惊疑不定的她,右手从衬衫口袋摸出张照片放在她掌心。
「一个月前在妳父亲办公室桌面上,我见到了这张加洗的照片,在十几个人中就只注意到妳。我对妳一见钟情,念念相思,所以向你父亲提出见面的要求,这是那场相亲的由来。这个理由,构不构成我追求妳的要件?」
她陡地朝后拉开与他的间距,两掌撑在背后的靠垫上。那含笑带趣的眼神,有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她不了解这个男人,但对方柔韧的意志张力,透过沉默的对峙,施压在她心口,让她无端地感到惶惑,背抵靠在隔间墙上,动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