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来是吧?你们接了大工程,难道我们翔飞就不是大客户?我会跟我们课长说,以后弄什么水啊电啊的,不会再找你们了!」
「淑怡呀,找别家吧,大清早的别发脾气了。」课长好声劝着。
「课长!我们平常找的两家水电行都没空,找其它家又怕被敲竹杠,公司的钱可不能乱花的──这样吧,我自己来。」汤淑怡跳了起来,将桌上的工作按轻重缓急整理好,也不管那些「埋头苦干」的老先生们,一个个点名道:「朱叔叔,你叫阿挂十一点到复兴的柜台报到;赵杯杯,这是清洁公司的名片,你叫他们过来检查三楼有没有跳蚤;李大哥,文具店的名片给你,你去订三打剪刀;曹老大,董事会议程还你,记得影印不要漏页了,会被吴董K的;还有课长,你先去看柜子里的茶叶罐子,不要买错牌子。好了,我去修马桶了。」
看她提着工具箱,像一列冒烟的火车般冲了出去,老先生们先唉叹一声,再各自照小管家婆的交办事项乖乖做事。
「到底谁才是课长啊?」
课长一跤跌在他的座位上,深深为自己的主权感到忧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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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妳怎么在男生厕所?」
「啊!」汤淑怡也跟着惊叫,抓着的浮球摔了出去,「我在修马桶啦。出去,出去,等一下再来。」
「总务课怎么搞的?到现在还没修好?」那个男人很不满地说:「还叫一个女生来修马桶,到底会不会修啊?」
「对不起啦,你先去上别的厕所。啊,对了,能不能请你顺便帮我贴张纸条在外面,写『厕所修理中』?」
「谁有空帮妳写纸条!」男人带着怒气走了。
咦!他是谁?汤淑怡刚才稍微回头,觉得那男人好像是财务部的熟男冯耀文?
糟了!是他!呜呜,她的形象毁了,从此只能默默仰慕他了。
捡回浮球,她又想哀号了。呜呜,怎么让浮球不再进水啊?
别急,她努力安慰自己;就算她没亲自做过,但这几年来,她看过水电工人做过那么多次,也大概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咦!妳在修马桶?」又是一个男人声音传来。
「啊!」她吓了一跳,两手正在忙碌地缠胶带。「我还没弄好,你先去六楼上。等等,拜托一下,地上箱子里的那把剪刀拿给我。」
「给妳。」
「谢谢。」怎么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啊?苍老、稳重、慢慢的……
「妳怎么没找水电行的工人来修理?」那人又问了。
「我在忙,你等一下再跟我讲话。」她根本没空回头。
「需要我帮忙吗?」
「好啊。」她正愁着分不出第三只手,忙说:「那把钳子,不是啦,比较小的那支,对,谢谢喔。」
接过钳子,她蹲下来转开水箱下面的水龙头,马桶水箱开始蓄水,她将一个装满水的保特瓶放了进去,等待水箱水满,修好的浮球浮到应有的位置,果然不再漏水了。
「哈哈哈,好了。」
她开心地摆好水箱盖子,按了冲水把手,再掀起马桶盖,洒下洁厕剂,拿刷子往里头刷个干净,又按把手冲了一遍。
「干净了。」她心情愉快地转过身,就看到一个花白头发、西装笔挺、和蔼可亲的老绅士向她微笑。
「总、总、总经理!」剎那间,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妳是总务课的同仁?叫什么名字?」陈银泉仍然言笑和煦。
「我……我叫汤淑怡。」完了!她竟然叫总经理帮她修马桶!
「淑怡?我还没办法认得公司的每一位同仁呢。妳哪里毕业的?来公司多久了?待过哪些部门?」
「我OX大学外文系毕业,来公司三年,一直待在总务课。」
「妳外文系毕业,怎么会在总务课?」陈银泉十分惊讶。
「那年我大学毕业,看到翔飞在招考总机,需要懂得英日文,就考进来了。做过一年总机,再轮调总务课的其它庶务工作。」
「以妳的能力,应该可以去事业发展部,妳这几年也没递出转调部门的志愿表吗?」
呜,怎么就在厕所面试她了?糟了,几年前她猛背的面谈必胜绝招都讲些什么?对了,要表现得很有自信、语气肯定、目光如炬……呜!
「我……我不懂商业和科技的东西,那种英文和我念的英美文学不一样,我觉得……呃,我能力不足……」
「人不能妄自菲薄。妳不试试怎么知道?」陈银泉带着和蔼的笑容,视线移到她手上的刷子。「不过妳好像也满喜欢做总务的工作?」
「是的!」她很用力地点头,不再觉得那么紧张了。「一个工作做熟了,就有能力把它做得更好。今天水电工人没办法来,我就自己来,让同事早点方便……」她觉得自己好像讲错话了,所以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同事的确是方便了呀。」陈银泉笑说。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那爷爷般的笑意化开了她的尴尬。「虽然做总务常常被人使唤来使唤去的,可这就是我的工作,我既然做了,就要认真做,同事方便,我也开心。」
「嗯,每件工作都是同样的道理。」
「是……」她怎敢在总经理面前耍大刀,小心砍到自己啊。
「好了,妳忙,我还要去找邓经理。」
「喔。」她赶忙放下刷子,整理好工具箱,也准备逃离现场。
咦!她是不是忘了说「总经理,请慢走」,或是「总经理,再见」,还是「恭请总经理上厕所」?
呜呜,幸好她有一个菜市场名字,最好总经理转头就忘了她,不要再见了。
第三章
华灯初上,汤淑怡抱着一颗南瓜,踱回了她租住的大厦。
才走出电梯,就看到八○三门前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她迟疑了一下,先是打量着他,不敢立刻走过去。
那男人身边放着旅行袋,手臂弯里竟然也抱着一颗南瓜,一见到她,就朝她猛笑,咧开一口白白的牙齿。
「小姐,别怕,我不是坏人。」桑方来指着身后的铁门,笑嘻嘻地说:「我是桑宇帆的爸爸,我等他回来。」
「啊,你是蚕宝宝的爸爸?」
好像啊,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像的父子;同样有着帅气又粗犷的轮廓,只是一个是福态皱纹版,会笑的;另一个则是挺拔光滑版,凶巴巴的。
「蚕宝宝?」桑方来不解地问道。
「不是啦。」汤淑怡发现自己又口误,不好意思地说:「是桑北北哦,你等很久了吗?没打他手机?」
「他大概还在公司忙,我突然来台北找朋友,又忘了带钥匙,他去忙他的,我等他就好了。」
「他好像没在上班了,可能暂时出门吧?」
「什么?!他没上班?他辞职了吗?」桑方来惊讶地问道。
汤淑怡暗自喊糟,也许蚕宝宝不愿意让家人知道他丢了工作,她怎么就不小心说了出来!
「啊,桑北北,没有啦,我也不知道,你在这边坐很久了?这地板很冷,要不要去我屋子里等他?」
「不用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帆仔,你回来了!」桑方来身手矫捷地跳了起来,露出大大的笑容。
「把啊,你下次别坐在这里,去警卫室老刘那儿坐。」
「你……你你你怎么出现的?」汤淑怡倒抽了一口冷气,电梯的指示灯还在一楼,他怎会突然冒了出来?老是像个幽灵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