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为什么上天如此眷顾于你呢?
为什么上天如此眷顾于你呢?
为什么上天如此眷顾于你呢?
为什么上天给了你那么多,却不愿意给我一个?
……敢慕谁家女,嫁与冠军侯。
☆☆☆
元狩二年春,刘彻以霍去病为骠骑将军,将万骑出陇西,击匈奴,历五王国,过焉支山千余里。霍去病杀折兰王,斩卢侯王,执浑邪王子及相国、都尉,获首虏八千九百余级,收休屠王祭天金人。
夏,霍去病与公孙敖将数万骑俱出北地过居延泽。张骞、李广出右北平。李广将四千骑先行,张骞将万骑在后。匈奴左贤王将四万骑围,李广军失利、死者过半,张骞留迟后期。而霍去病出河西,深入匈奴地二千里,至祁连山、焉支山。匈奴降者二千五百人,斩首虏三万二千级,俘小王七十余。汉遂占有河西地,断绝匈奴西路,打通河西走廊。
刘彻闭着眼睛,一边听李延年弹琴,一边听侍从念捷报。李延年看见刘彻似乎连每一根发丝都在笑。
当最后一个字从侍从口中念出的时候,李延年猛然拨弦起调,大开大合,原本舒缓清怡的乐音顿时高一几激昂起来。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所有人都因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吃了一惊,刘彻睁眼,道:「你这曲子原来不是这调子。」
李延年道:「李延年此调专为今日捷报之佳人所奏。」
刘彻眨眨眼,「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笑容浮上来,「好个『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一拍大腿,哈哈大笑,「好个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所到之处,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尸横遍野、城毁人亡!」
李延年笑道:「男儿本当守土开疆,其佳人者,极至莫过于此。」
这位佳人属于他的妻、他的子,属于卫青属于刘彻,属于皇后属于太子,属于整个大汉皇朝,属于所有子民,却独独不属于他李延年。
秋,匈奴浑邪王杀休屠王,率众四万余人来降。至长安,刘彻封浑邪王万户,为漯阴侯,并以其故地设为武威、酒泉郡。
霍去病加封五千户,日以亲贵,比大将军矣。
李延年之妹李夫人艳冠后宫、宠冠后宫,不日有身,生子男,是为昌邑哀王。刘彻兴建天地祠,李延年作祭祀乐舞献之。由是刘彻于元狩三年立乐府,使司马相如等造诗赋,李延年为协律都尉,掌乐府,佩银印青绶,俸禄二千石。
李延年着手计画安排乐府搜集民间乐歌,组织进行加工整理,并编配新曲,重新推出流传。卫青霍去病的战场是在塞外大漠,而他李延年的战场,便是这乐舞之音。
第九章
元狩四年春,卫青、霍去病各率五万骑击匈奴。卫青军出定襄至漠北,围单于破之。霍去病出代,远驱二千里,大破左贤王军,杀敌七万,俘四王、八十三将。封狼居胥山、单于姑衍,临瀚海而还。
两军共杀虏匈奴九万人,是役乃大破匈奴于漠北,北逐大单于。此后匈奴远遁,而幕南无王庭。为了奖赏霍去病,刘彻增大司马位,加霍去病大司马衔,与其舅父卫青并列。
李延年昂首而过,在为两位大司马准备的庆功宴上,怎么少得了身为协律都尉的自己?他花了大量心血,将张骞从西域带回的《摩诃兜勒》编出二十八首『鼓吹新声』,今天正是将之推出的时候了。
这倾注了大量心血的作品,他希望能让尽可能多的人听到。
宴会开始了,乐工们半点也不敢有所怠慢。一曲歌毕,没有任何反应;又是一曲,结果一样;三次起调,万事如常……
所有人都在轮着恭贺刘彻洪福齐天,恭贺大将军与骠骑将军的不世之功。只有一个人坐在原地不动,李延年认得他是李广之子李敢。他……在听自己的歌吗?李延年不禁向那人望去,却失望地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有看自己这边,而是紧盯住卫青不放,不要说面带喜色,连笑容都不见一个。
李延年收回视线,不去看也不去听,迳自唱自己的歌。本是满怀期待,如今只希望这尴尬的时刻赶快过去。一个没有听众的歌者,根本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在圣上的面前,我希望大将军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原本喜乐的气氛霎时转冷,冰冻三尺。
李延年惊的住了声,转眼去看,就见李敢不知什么时候已跪到了刘彻的面前,说话的正是他。只听李敢昂然道:「此次出征,我父李广乃是前将军,大将军却命令前将军改从东路出兵。我想知道,大将军究竟是出于何种考量做出这种决定!」
李延年只看得见他的背影,看不见他的表情,只从他的声音里听出那强自压抑的愤恨。听说这次征战李广失路误兵期,受谴自杀。对其死因,整个朝廷都在议论纷纷,矛头直指大将军卫青。
对此,李延年实在很好奇卫青打算如何应对。只可惜离得太远,李延年看不清此时卫青的表情,更看不清刘彻的表情。
瞬间的沉默之后,就听刘彻道:「关内侯,」李敢以校尉官职随从骠骑将军霍去病,夺得左贤王的战鼓和军旗,斩杀很多敌人首级,因而被赐封了关内侯的爵位,封给食邑二百户,并接替李广任郎中令,「不让你父亲当前锋这是朕的意思。你父亲年事已高,朕不忍心让其太过劳累。大将军不过是执行朕的旨意罢了。关内侯请回座位吧。」
刘彻摆明不想再提。
李延年皱眉,这是什么意思?为卫青出头吗?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阵前调度是卫青必须独立自主的,如果事事要听从刘彻的命令,怎么可能会有如此赫赫战功?可刘彻却把别人当瞎子,只顾维护卫青。
大将军,大将军,大将军,每个人眼里都只有大将军!不论是因为喜爱还是因为愤恨。二十八首『鼓吹新声』一一而过,如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声息。
没有人……在听他的歌!
大将军出征回来了,便意味着他连刘彻这个唯一的听众也失去了。自己和妹妹,都不过是大将军不在时候的消遣品而已。夕落生产后身体就一直没有恢复,李延年怀疑刘彻究竟有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就在李延年心烦意乱的时候,李广利跑来找他。
「哥,」李广利笑脸相迎,「我新写了一篇赋,你也帮我配个曲子吧。就像你给司马相如作的一样。」
李延年顿时无名火起,一把抓过李广利递过来的书简,狠狠丢了出去:「这种东西有什么用!」
李广利惊叫着急忙去拣。李延年也不拦他,迳自哗啦翻出一堆书简,去扯那牛皮绳,一时间扯不断,便将他们摔在地上,踢了一脚,又踩上一脚。
李广利吓坏了:「哥你这是干什么?这是你的心血啊!」
「这种曲子,应该当垃圾丢掉,根本不值得记录。」李延年声音哑哑的。曲子做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呢?根本没有人在意。歌舞在人们眼中,不过是无足轻重的玩意罢了。可就是这无足轻重的玩意,却是他李延年唯一拥有的。
「还有你!」他突然对李广利大吼,「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写这些无聊的玩意,有时间的话不如去练武不如去研究兵法,你为什么就是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