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叔瞪着他看了半天:“小子,你狠!过河拆桥玩得溜,菜刚出锅就撵厨子啊?!好,好,我记在帐上了。”
几道菜上了桌,摆好碗筷,石叔最后叮嘱着厨房里有热的甜汤,凌弃一定要记得喝,走的时候记得锁门。
“知道啦。”海驭遥拉长着声音说。反而是凌弃不好意思,说:“谢谢石叔,老来麻烦你……”送他出了门。
石叔走了之后海驭遥吐了口气,兴高采烈地拿起筷子给凌弃挟菜:“你也饿了吧?来吃这个。”
摆在凌弃面前的是蟹钳芦笋,鲜嫩完整的蟹钳,翠绿清爽的芦笋,看起来就十分诱人,再过去是清炒蟹膏,满满的一盘,单看这两道菜,就知道那三十六只螃蟹到哪里去了。
凌弃怔怔地看着海驭遥,忽然抓起他的手,上面布满了细小的伤痕,有几个地方大概是比较深,还微微地渗出血丝。
“嘿,有什么好看的,我第一次拆,功夫不到家。”海驭遥把手抽回来,“否则哪会还给他留下十几只,来,吃,张嘴,啊……”
凌弃勉强张开嘴,忍住已经在眼圈里打转的泪水,吃下了海驭遥喂到嘴里的菜。
“好不好吃?嗯?”海驭遥亲昵地贴着他的脸问,“你爱吃螃蟹,老是清蒸了也没什么味道……石叔说,下次买了好花雕酒,用鸡油盖在蟹上,下面放花雕蒸,很好吃的,又可以暖胃,来,再吃一口,这个煲也不错的,用了石叔熬了一天的猪骨凤爪汤打底,还有扇贝,蘑菇,冬瓜,别皱眉,冬瓜好吃的,用高汤浸过么……上面的是蟹肉,我洒了点胡椒粉,小心点,烫。”
两道凉菜是牡蛎生菜和海胆,海驭遥撬来的牡蛎,冰过之后铺在生菜上,稍稍浇了点柠檬汁,滑嫩鲜美,凌弃连吃了好几口,海驭遥怕他生吃多了伤胃,哄着让他停下喝汤。
“这就是海胆?”凌弃好奇地问,盯着盘子里的几个球状物。
“是啊,这个时候难得有这个。”海驭遥喝了口啤酒,拿起一个,熟练地用刀子破开,拿勺子挖了里面的东西送进嘴里,微微闭上眼,品味了一下,陶醉地说,“拿黑海鱼子酱来我都不换。”
“我也要。”凌弃凑过去。
“你吃不惯的啦。”海驭遥嘴上说着,手里还是挖了一勺送进凌弃张大的嘴里,乍一尝,什么味道都没有,连咸味都欠奉,凌弃正要苦着脸吐出来,忽然,舌头上好像过电一般,突如其来的鲜美凌厉地冲击着所有的味觉,他的眼睛亮了,用手指指要求再来一勺。
“不给了!”海驭遥象小孩子护食一样把身子转过去,飞快地拿了下一个挖开往嘴里猛塞。
凌弃哪能就此放弃,不依不饶地凑过去坐在他腿上,不顾他的拼命躲闪,抢着他手里的勺子,海驭遥哇哇叫着笑着,闹做一团。
忽然两人都停了下来,凌弃低头看着海驭遥,他也正抬头看着凌弃,眼睛亮得象黑夜里的星,慢慢地把凌弃往下拉,给了他一个鲜美的深吻。
这一顿饭吃完,天已经黑了,海驭遥看着凌弃乖乖地喝完红枣莲子汤,自己收拾好饭桌,拿着石叔留给他们做夜宵的糯米蒸蟹和蟹黄火虾笋烧卖出了门。
“回家用微波炉一热就可以吃了。”海驭遥看了看公车时刻表:“啊,还要等半小时?!要不我们再回去坐一会儿?”
凌弃摇摇头:“反正路也不远,我们走回去吧?半小时,走都走到了。”
“你行不行啊?下午已经玩了半天了,还捉了那么多琵琶虾,对了,我已经给你腌起来了,过几天过来拿回去给你就粥吃。”
凌弃调皮地一笑,凑到他耳边说:“那……你背我?”
海驭遥笑了,把手里的盒子递给他,转过去半蹲下身体:“上来吧!”
欢呼一声,凌弃猛地跳了上去,海驭遥连晃都没晃,稳稳地背着他站了起来,喊了一句:“回家!”步履轻快地上路。
“驭遥?”趴在爱人宽阔温暖的背上,沿着海边的小石子路走着,头上是夏夜的繁星点点,凌弃满足得都要睡着了一样,他搂住海驭遥的脖子,低声地问:“你对将来……有什么愿望么?”
“有啊。”海驭遥托住他身体的手恶意地在凌弃屁股上拧了一把,引来凌弃的低声惊叫,才笑着说:“和小凌在一起,每天都在一起,每天晚上都抱着你睡觉,每天早上醒过来都让你看见我。”
“嗯,我也是……”凌弃把脸凑过去磨蹭着他的脸,“还有呢?”
“买一艘游轮,不是游艇哦,很大很大的,带你去环游世界……什么地中海啦,爱琴海啦……最重要的去澳大利亚潜水,大堡礁是世界上最美丽最大的珊瑚礁啊,一定要带你去看看。我连游轮的名字都想好了。”
“叫什么?”凌弃感兴趣地问。
海驭遥有意卖关子似的,凌弃又问了一次才慢慢地开口:“名字啊……叫‘不弃’号你看好不好?”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破土而出,带来微微的痛和越来越多的喜悦,凌弃拼命抑制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他腾出一只手胡乱地抹了抹脸,笑着说:“好难听!”
“那你说,叫什么?”
“说了有什么用?现在游艇的一个救生圈还没有呢,起了名字做白日梦吗?”
“嘿!你可别看不起你老公,不就是一艘游轮嘛,一定买给你!”
沉默了一会儿。
“将来我们真的在一起啊?”
“那当然,我混黑道,你跟着我,我发财,你跟着我,我坐牢,你也得跟着我,反正我是决不会再犯错了!一辈子都在一起!”
“啾……”(汗,亲吻的声音)
我爱你,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番外一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看另外一些人不顺眼,更多的时候,这种不顺眼是相对的。
杨钢看肖闻,就非常不顺眼。当然他知道,肖闻看他,也是一样。
杨钢是孤儿,大雪天的一个包袱扔在福利院门口,院长一瓶热牛奶灌下去才猫儿一般哭出来,因为是羊年的尾巴了,所以给他姓羊,长大之后读不进去书,跟着资助人的大哥一起混黑社会,打架,抢地盘,互砍,押送货物……也不知怎么的,他的老大最后就坐上了黑社会的头把椅子,一统江湖,他也稀里糊涂地成为手下得力干将,连保护费都不用收就自动有人送钱上来的那种。
肖闻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孩子,从小娇生惯养,长大文质彬彬的,见了什么人都是笑眯眯,同一件衣服绝对不穿到第二天,没事还喜欢去听点古典音乐喝喝咖啡,连身边的小弟也一个个人模人样衣冠楚楚,杨钢经常恶毒地说他们看起来就象是本城夜总会里林姐手下的头牌男公关,也就是俗称的小白脸。
总之,看起来,怎么也不象混黑道的,虽然杨钢也亲眼看到过肖闻亲手拿刀砍人的狠劲,和他不同,肖闻拿着刀的时候反而份外冷静,连眉毛都不动一下,冷静得那些飞溅在他身上的血都象是道具,哪象杨钢,见了血,自己的血先热了,眼睛也红了,什么七七八八的杂事,也全都顾不上了,非拿刀把对方彻底砍倒为止。
“莽夫!”这是肖闻对杨钢说他小白脸的回应,大致相同的还有:“匹夫”“没脑子”“脑子里也是肌肉”之类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