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那个人拥有一张受上天眷顾、让世间女子嫉妒的容颜,虽沾了满面风尘,却不减其天生丽质分毫颜色。
那清雅的气质,就如一枝空谷幽兰,出尘脱俗,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这些乡下人平日里哪见过此等非凡人物,何况一见就是两位,眼睛都看直了,鸦雀无声。
一路上,蓝玉烟已习惯了到哪儿都会被当猴子看的恼人目光,径自走到脚落处一张桌前坐下,叫来一些吃食后,泄恨似地狠狠啃著手里的馒头。
这辈子他没这么恨过一个人——旁桌那混蛋让他开了先例,总算不致错过七情六欲中的重要一环——这还得谢谢他呢!
从小,他就是云雾山庄里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宝,任何人都不敢对他说半句重话,真是个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出门后,虽说他也不至于把自已看得像千金小姐那样娇贵,事事都得顺著自己的意,但最起码他可以要求人与人之间最最基本的相互尊重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哼!他也不是省油的灯!那混蛋带给他的屈辱,只有用血才能洗清。
就算打不过,也要时时刻刻盯住他,缠著他——人不可能无时无刻高度敬惕、毫无破绽的是不?只要让他一有机可乘,那死混蛋就等著见阎王吧!
萧飒大口大口地嚼著牛肉,时不时瞟两眼这三天来一直跟在他后头,用那双怨恨的眸子瞪著他的人。
——好可爱,那气鼓鼓的样子就像只美丽的青蛙。让他不知不觉地便想说些话来气他,只为瞧瞧他这样的表情——若让他知道,只怕又要找他打上三百回合了。
这小子也真够固执的,明知打不过,还不肯放弃,紧咬住他不放,大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之意。
幸亏他虽然长得像女人,却没有那种让人恶心的娘娘腔,反倒越看越有股清新的味儿,满顺眼的。只要不碍他的事,他爱怎么跟怎么跟、爱跟多久跟多久,正好为他无聊的旅途添点儿乐子。
就在他吃干抹净,准备付钱走人之时,门外进来了一个虎背熊腰、满脸横肉的中年大汉,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物。
那汉子一坐下来就要酒要菜,声若雷鸣。店主无奈地道歉:「对不起,这位客倌,你要的东西小店多半都没有。」
「什么?」那汉子虎目一瞪,揪住他的衣领,「没东西你还敢开店?!」
「对不住啊,小店简陋……」
「少来这一套!快给你爷爷弄些好酒好菜,准备些盘缠,否则你这条小命就别想要了!」说著抖了抖手里的九环刀。
店主吓得连呼饶命。原本坐在店里的那些乡下人立时一哄而散,只剩下萧飒和蓝玉烟。
萧飒优哉游哉地抓著一把花生米,一颗颗弹进嘴里。
「快点!」那大汉手中钢刀一挥,旁边的桌子立刻成了两半,「小心你的脑袋!」
蓝玉烟抬起眼,不悦地皱了皱眉。
「喂,螃蟹!你是打哪儿来的?」萧飒一颗花生米弹上那汉子手背,令他吃痛地松开揪著店主的手。
那汉子上下打量他几眼,走到他面前一拍桌子:「我不叫螃蟹!本大爷是大名鼎鼎的盘龙岭二当家张虎,你小子又是什么东西?」
「盘龙岭?没听过。我还是觉得叫你螃蟹比较合适!」他继续嚼著他的花生米。
「小子,我看你是欠点教训练。识相的就把身上的银子掏出来,大爷我还能饶你一命!」那汉子大声叫嚣。
「你这螃蟹还真不懂转弯!非要以卵击石,自找苦吃。就你这点三脚猫的把式,人头鬼面、凶神恶煞的样子,还是回家待著去,否则自己不知怎么死的事小,吓坏人家小孩事大。」
只见那大汉须发皆张,不停抖动,一张脸涨得通红,眼里布满了血丝,「呼」一声举起大刀就朝他砍了过去。
「明知不可为而为,愚蠢!」
那大汉的刀当然是连萧飒一片衣角也沾不到的,倒霉的是茶棚里的桌椅板凳。随著中年大汉的一顿乱砍,一时间形若摧枯拉朽,唏哩哗啦一阵乱响,碎了满地,其上的杯盘碗碟更是遭了大殃,像不要钱似的跌了个雪花片碎。
萧飒左一拳、右一脚,打得那汉子毫无还手之力,脸肿得像猪头,趴在地上动弹不了,这才拍拍手,丢给店主一锭纹银,转身继续上路。
这一路上,此类事件层出不穷,碰上难民乞儿,他要掏银子;遇见地痞恶霸,他要出拳头,再加上他那张不留半分口德的臭嘴——就算他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自动找上他。
蓝玉烟跟了他这么些天,总算是把他这个人看透了,简而言之两个字——鸡婆!详细一点就是吃饱了没事干,专爱多管闲事!
不管大事小事,只要他看不过眼了,就非要插一脚,否则只怕连饭都吃不下,觉也别想睡著。
说他是烂好人吧,他那死性子又实在谈不上好,能把死人气活了。可他做事偏偏是只有烂好人才会做的事,这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撑的吗!
「喂!你叫什么名字?」前头的人又闲得无聊了。
蓝玉烟只当没听见,免得又中了他的套儿,被损得一无是处,气坏自己。
「喂!别装聋啊,你又不是女人,还怕别人知道你的名字?」
「我没必要告诉你!」蓝玉烟捏紧拳头,牙齿磨得「咯咯」直响。
「那好,」不说算了,「喂!你打算跟著我到什么时候?」
「到你死了的那一天!」不把他大解八块难泄心头之恨!
「哈!那你不是要跟著我一辈子?不行不行,我就快成亲了,你老跟著我会破坏我和我娘子恩爱的!」他停下脚步,双手环抱胸前,转身看著他。
「哼,谁要是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他可怜她。
「非也非也,我长得又英俊又潇洒,武功又好,更会疼老婆。嫁给我是她吃斋念佛,烧了八辈子香求来的。」他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喂!你到底要怎么样?说出来,我们一次解决算了。」
「那简单!你乖乖让我杀了,我马上转身就走。」谁想跟著他呀!他还得去逮姓萧的那只跳蚤呢——对呀,他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离婚期只剩……不到一个月了!
「你倒挺会得寸进尺的!既然如此,你想跟就跟——只要你跟得上!」话音方落,他便一弹身向后倒射出去,在空中一转身,使出绝顶轻功,一阵烟似地向前飞去。
蓝玉烟轻功也不弱,提气直追。虽说跟他隔了十来丈远,却始终紧跟著他的背影,不曾被落下。
两道快捷如风的身影一前一后地窜过树林、跨过小河,沿著驿道一路奔至扬州城下。
蓝玉烟已经累得双腿发软,快迈不开脚了。幸而,这时萧飒总算停了下来。
「不错嘛,还能撑到现在。」萧飒笑眯眯地站在城门口,看著后面上气不接下气的人儿——真够倔的!
蓝玉烟只顾喘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在你这么有毅力的份儿上,带你去扬州的胜地开开眼界——希望你还有体力。」暧昧地对他眨眨眼,萧飒一路大笑著向城门里走去。
蓝玉烟狠狠地瞪著他,虽不懂他干嘛笑得那么开心,却知道被笑的人一定是他自己——王八蛋,总有一天要把你的门牙打断,看你还敢张这么大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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