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呀?」和高健同时遭难的小豆儿捂著鼻子,两道秀眉扭成了麻花状,万分不满地咕哝道,同时好奇地朝洞房内望去——难道「小姐」已经吃下药了?
「『小姐』?『小姐』!」左右张望了下——没人,小豆儿蹑手蹑脚地钻进了房里。
「他走了?」端端正正坐在红帐中的蓝玉烟伸手撩起了头巾,朝那扇被踢破得非常彻底的雕花木门望去。
「是啊。」像只小耗子般溜到床边来的娇小身影在看到起了红盖头的新娘子,那张被一身红衣服与烛光映得娇艳无比的天颜时,顿时傻不愣登地呆在了当场,张大的嘴里足可以塞下一个拳头。
「你今天中邪了?动不动就发傻!」蓝玉烟立马回送她一个爆栗加卫生眼。
「不……不是,『小姐』,今天你实在太、太漂亮了!特别是静静不动的时候——简直、简直是……」找不到形容词的小豆儿,开始舌头打结。
「闭嘴!」没好气的打断她的话,蓝玉烟站起身拧眉走到门口,望著走廊上像条长龙般延绵至远处的大红灯笼,听著遥遥传来的欢歌笑语,不安而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小豆儿,你去看看那个麻烦精又去惹什么麻烦了。」
「麻烦精?哪个麻烦精啊?」小豆儿不悦地噘了噘嘴——她的鼻子还痛著呢!
「你说呢?还有谁比他更会找麻烦的!」服侍了自己整整七年,有什么事能瞒得过这小丫头——几天来不停地盘问他,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敏锐的直觉令他真有些招架不住了。
「哦——原来『小姐』你说的是『姑——爷——』啊!」小豆儿故意把「姑爷」两个字拖得长长的,暧昧的语气,让他脸上忍不住泛起了阵阵红潮。
「讨打呀你,」他瞪她一眼,却不知自己是欲盖弥彰,「快去!」
「是是是!」小豆儿认命地向屋外走去,刚跨出门坎却又突然回过头:「对了!『小姐』,你若要和姑爷私奔,可别忘了带上我啊!」
第十章
「哥,你怎么来了?春宵一刻值千金,这儿有我们帮你招呼著,你快回新房吧!」
「大哥!你等等!你要干什么……」
「哥!你别卤莽行事,这可不是闹著玩啊!」
「大哥——」
两个弟弟一左一右地拽住他的臂膀,拼命想阻止他干傻事。
「滚开!」萧飒体内的怒气已到了濒临爆发的边缘,随手一甩便让他们顺利地「乘风而去」。
完了!
以「狗吃屎」之不雅姿态跌作一团的兄弟二人对望一眼,目光中同时流露出了惊恐至极的神色。
不要啊——他们可不想今晚再重温三年前那风餐露宿的记忆啊!
「大哥——」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没得谈!
开打!
「砰砰、匡啷、卡嚓、哗啦……」
「对不住、对不住!各位,今日的婚宴到此结束,舍下有些私务急需处理,恕不远送!失礼失礼……鲁仲,派人送客!」一路跟在那头火冒三丈的狂狮身后,收拾烂摊子的两兄弟,不得不赶忙叫人清场,以免殃及池鱼。
「孽子!你又跑出来撒什么野?!」——恨呐!为什么别人生的儿子都那么孝顺那么听话,偏偏他生了这么个讨债鬼出来,专跟自己过不去?!
停下脚步,萧飒像一把出了鞘的宝剑般直挺挺地,立再已不剩一位宾客的大厅中,冰冷锐利的目光,直直投注在他那位独断专行惯了的父亲脸上,不带一丝感情。
站在萧飞庭身后的蓝睿夫妇及七个儿子,都用不解的目光注视著古往今来,头一个到自个儿喜宴上闹事的新郎。
「飒儿……」李若梅忍不住上前一步,又回头瞧瞧丈夫,那焦虑的模样一看便知已乱了方寸。
两道互不相让的视线在空中杠上,宽阔的大厅顿时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也听得见。
先打破沉默的是跑来找碴的萧飒——他扬起下巴,睥睨地望著那个比石头还顽固的老头子,一字一句地说:「这场婚礼,我不承认!」
「混仗!」萧飞庭气得须发皆张,混身发抖:「成亲不是儿戏,容不得你在此胡说八道!」
「婚是你们订下的,堂是你们押著我拜的——根本不是我的本意,我不承认!」
这句话一出口,立刻让蓝氏一家脸上变色。
「你这是什么话……」向来把妹妹捧在手心,呵护倍至的七个哥哥,登时都按耐不住地想上去教训教训,这个不识抬举的家伙。
蓝睿的眉头也拧了起来,但还是伸手拦住了摸拳擦掌的儿子们。
「蓝世伯,」萧飒转头抱拳一揖,「小侄才疏学浅,行事鲁莽加之性喜漂泊,实非令千金的良配,万望蓝世伯恕罪!」
蓝睿重重地哼了一声,强抑怒气,沉着脸转头望向萧飞庭:「萧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飞庭脸色铁青,跨上一步,顾不得有失身份,张口便骂:「你、你这个混小子,今天我不好好收拾你,你已忘了谁是你老子!」
「正合我意!我早想跟你打一场了——这一次,我决不让步!」
父子两人顿时宛如仇人见面,二话不说,各自拿出看家本领,交上了手,半点不留情。
可说到底,两个人的武功路数原出一脉,最大的分别,也不过是功力的深浅而已。萧飞庭占了内力强的优势,而萧飒则在招式灵活上抢了上风。
这一场激斗下来,谁也压不到谁。唯一的结论便是——萧府又可以重起新居了。
「唉!」李若梅万分憔悴地望著大打出手的一老一小,赶紧亡羊补牢,地向依然面有不悦之色,又搞不清楚状况的蓝家众人歉然地解释:「他们父子俩一般的牛脾气,让他们打去吧。不瞒亲家,我这大儿子从小就是个倔性子,像匹脱缰的野马。可我急著抱孙子,于是他爹就使了些硬手段……以致令他有些不服吧……他一定还没见过玉烟呢!一时年青气胜,才做出这无理之举……」
「梅姐,其实我们也非常舍不得让玉烟出嫁,可女儿终究是女儿,总不能留她一辈子啊!再说两个孩子有婚约在先,我们夫妇这才千里送亲……」——柳暗花明!绝路逢生!天助我也——心里偷笑得快翻天的唐昭然唱作具佳地,一脸玄然欲泣之色将「不舍女儿出嫁的母亲」一角诠释得十足十:「如果飒儿不喜欢我们家玉烟,我们也不会老著脸皮强迫他非娶不可的——」
「妹妹,瞧你说的,飒儿怎么会不喜欢玉烟呢,他不过是跟他爹较上劲儿罢了!能娶到玉烟——那是他的福气!」李若梅强颜笑道,「他年轻不懂事,刚才说的不过是一时气话,当不得真的!」
「无论如何,堂已经拜了!」蓝睿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松过,灼灼的目光直射向激斗中的萧飒身上,仿佛一位资深老练的收藏家,在反覆审度研究著一件稀罕之物,评估著它的价值。
「是啊。两位放心,他要是敢亏待玉烟一丁点儿,我头一个跟他过不去!」
「强扭的瓜不甜呐!」唐昭然轻叹一声,无限忧虑的模样,顺著丈夫的眼光看过去:「依我看他是心里有人了——对不对,梅姐?」
「呃……这、这是从何说起……」好敏锐的直觉,一矢中的呀!
「你也不用瞒我们了,自从他『身染重疾』要推迟婚期时,我便觉得有蹊跷,后来听说,他为了找个人大闹客栈,现在又……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呵呵……照这样下去,用不著出那招「置死地而后生」便能全身而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