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烟?好名字!『蓝田暖玉日升烟』——果真是举世无双!」那男子一听,立刻点头赞不绝口,「在下复姓端木,名咏怀,江湖上人称『佛手圣医』的便是。」
「原来是端木大哥,我曾听李大哥提过的。」蓝玉烟被他夸得有些不自在,转而问道:「请问大哥——我这病来得莫名其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到是该说说——端木咏怀只好先压下《太医精华录》的诱惑,又走回他床边坐下。
「你体内潜藏著一种药性很强的……春药,叫做「叠情」。这种春药的制法跟苗疆的蛊毒有一些相似之处,所以药效也和一般春药不同。一般的春药药效只有一次,阴阳相合便即可解。可这种「叠情」的药效却不止一次,只要一与药引相合,使会立刻生效。而且——」他顿了顿,一脸高深的表情正色道:「药力是头一次最弱,此后每一次的药力比上次要强过一倍,若未经纾解之,便受尽烈火煎熬之苦而死。你体内「叠情」的药引就是酒——你遇到李骜那天跟他喝了几杯,引发药效,所以他就点了你的昏穴把你带到这里,然后快马加鞭地把我传了来——幸亏你还没发作几次,否则我也只能给你上柱香了。」
「哦……」蓝玉烟一听,顿时心里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只要……喝了酒就会……」
「对!」端木咏怀点点头,「不过你放心好了,只要十日内不沾酒,药力也就解了。」
「噢……」
「你休息一下,我去告诉李骜一声。」拍拍他的肩,端木咏怀没注意到他那神不守舍的模样,快步走了出去。
「叠情」……春药……喝了酒就会……唯云雨可解……怜雨阁那一晚……第二天他没事……
这说明了什么?
那天早上他醒来时全身赤裸,那混蛋说是他吐脏了衣服才帮他脱掉……他全身酸痛,却以为是运功过度而未加在意……
难道……那晚他和某个女子行了那——夫妻之礼?
霎时,蓝玉烟羞得满脸通红。没有夫妻之名……这、这不是毁了那女子名节吗!
可……她为什么不留下来?他不会不负责任啊!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时,门被轻敲两下,接著「吱嘎」一声有人推门进来。
「蓝小妹,你好些了吗?」李骜带著一脸戏谑的笑容走到他床边。
「李大哥,你就别取笑小弟了。」蓝玉烟这才回过神,不好意思地开口。
「呵,谁能想到过去那个婷婷玉立的小仙女几年不见竟换了副男儿身?要不是你这张天姿绝色的脸蛋一点没变,我还当认错人了呢!」李骜在他床沿坐下,笑问:「说起来,蓝盟主怎么舍得让他的掌上明珠独身下山——还是你私自离家?」
「哎,」蓝玉烟苦笑一声,「还不都是这张脸惹的祸!」
接著把他娘闹出的这场荒唐事大略说了一遍。
「萧飒?」李骜讶然地挑了朱眉:「他是你的未婚夫?」
「全都怪我娘,没事找事!我到江南来就是要阻止这场闹剧发生——不准笑!」
「哈哈哈哈……」李骜好不容易压下笑意:「蓝伯母果然与众不同,奇女子也!」
「脑子里少根筋当然与众不同!」蓝玉烟没好气地说。(南行路上的蓝夫人唐昭然冷不丁地「啊嚏」一声,奇怪地摸摸鼻子。)
「这么说,令尊至今还不知道你是男儿身?」
「是啊,」他点点头,「李大哥,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今天是五月初十。」
「初十!那不就只剩五日了!」蓝玉烟满脸焦虑,一掀被子就要下床,「不行,我得立刻去金陵!」
「放心!」李骜按住他肩头,「萧飒不会在礼堂上出现的。」
「为什么?」
「哼,山人自有妙计。你放心吧,等你好了再去萧家退婚也不迟。」
「可是……」
「相信你大哥!」拍拍他的肩,李骜帮他拉好被子,从床沿站起来:「我还有事在身,不陪你了。小桔!」
一个十五六岁的婢女应声而入,跪在厅中。
「有什么需要你就吩咐她好了,我明日再来看你。好好休息!」
「多谢大哥!」
「这么客气干嘛?!」李骜一笑,转身而去。
在房里待了两天,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实在闷得难受。于是,用过早膳,蓝玉烟便下了楼,慢步在庭院中闲逛,后面还跟了个甩不开的小尾巴。
「公子,披上这件披风吧,早晨凉得很呐!」
难道他看起来就这么弱不禁风吗?
「小桔,你回去吧,我想独自走走。」他无奈地回头道。
「可是……」
「别可是了……」刚想遣她回去,耳中突然听到一阵清雅的琴声,婉转悠扬,有如游丝随风飘荡,却又连绵不绝,动人心弦。
忘了要说的话,蓝玉烟寻声走去。穿过花园,绕过回廊,走进一扇圆形洞门。
门后是个幽静的小院,微风中充满了竹叶的清香。一片翠绿的竹林间,有一个小小的六角亭,亭中一位束长发的白衣男子正在抚琴。
琴声渐渐低沉,充满了凄然的味道,与他脸上那层浓得化不开的孤寂与落寞同样让人心生衰伤之感。
「公子……」身后的小桔轻唤。
来不及让她闭嘴,琴声乍然而止,亭中男子抬眼看向他们。
好有气质的人!
那张文雅俊秀的脸上嵌著一双泛著冷光的锐利眼眸,一缕晨光照在他脸上,映得那又眼就如两颗透明的水晶珠子,清澈、明亮,闪著点点金子般的光辉,让人为之神迷。
两道上扬的剑眉透著坚毅,英挺的鼻梁宛若天工,红润的薄唇微抿著,于人一种无情之感。一头乌黑直亮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胸前,与那身纤尘不染的白袍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琴上,一言不发地任他打量,眼中的光芒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啊,对不起!冒昧打扰……」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蓝玉烟连忙拱手赔罪:「请勿见怪。」
那人淡漠地看著他,缓缓摇头,一言不发地垂下头去继续拨动琴弦。
凄美的琴音又复响起,低而不断,一声声像敲在人心砍上。过了一会儿,琴音渐转柔和,忽高忽低繁复变幻,有如在诉说著复杂心事,剪不断,理还乱。
蓝玉烟忍不住迈步向小亭走去,那琴声越来越高,如同七八具瑶琴在同时奏乐一般,进而穿插著一两声「玎玎」的单音,令他心中莫名的感到一阵酸楚。突然间铮的一声急响,琴音立止,四下里一片寂静,唯有顽皮的光影还在摇曳的竹叶间跳跃。
「你是蓝玉?」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亭中抚琴的男子蓦地开口。
他怔了怔,赶忙摇头:「小弟全名蓝玉烟。」
「蓝玉烟?」看不出丝毫波澜的眼光静静扫过他的脸便又垂了下去。
「小弟忽闻琴声,有若仙乐,故而冒昧前来妄想请仁兄赐教。」蓝玉烟谦谦有礼地说。从小父亲给他安排的每日功课中,习琴是必不可少的,练武则排到末之又末。抚了十几年琴,可也算小有心得了。不想今日遇上个中高手,立时让他心痒难搔,比见到大堆珍珠,宝玉堆在面前还高兴。
那男子一语不发,轻轻把琴往前一推,起身离座。
蓝玉烟愣了一下,便即会意过来。
「那小弟就献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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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律的波动很容易拉近人心,不需要多余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