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们间的纠纷,我是一个外人,对他们的事情一知半解的没有什么立场说话。可是,这也太过份了吧?有必要把一个孩子逼到亲戚都不肯收养,四处流浪的地步吗?
因为是暑假,段其昱不必上课,他当然不知道那女人已经在公寓门外守候了整整一个星期多。而我每天上班下班总会碰到她,虽然她没有再冲动地跳到我面前进行人身攻击,不过像这么明目张胆的公开骚扰也真是够讨厌的。
多少有点明白他那些亲戚的难处。中国人最重面子,有这么一条恶狗紧追在后,多得是怕麻烦的人。
幸好我住的这区西裔居多,家庭纠纷经常闹得两条街的邻里都知道,大家对这些事情已经见怪不怪,只要不闹出人命,基本上是不会有人介入的。
不过……对于一个穿着时髦,又开着新车的女性来说,待在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毕竟不安全。进公寓前,我瞟见几个烂仔打扮的家伙鬼鬼祟祟地站在她的车后聊天,眼光不时瞟向那个傻女人,她却还是恨恨地看着我走进公寓,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已经成为别人的猎物。
我也懒得理。
踱步上楼,我还在掏钥匙的时候,段其昱匆匆跑来开门,手上还拿着笔。
「做功课?」我好奇地问,他不是不用上暑期班吗?
段其昱接过我手上的东西,关上门说:「不是,我上个学期缺了太多课,趁暑假补回来,不然要留级了。」
「喔。」我没说什么,意识到这可能牵涉到那件他不愿意细说的事情,我也不想让他想起伤心事。
我转身走进厨房准备做饭。
很无奈,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要成为家庭主妇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前几天段其昱一直都低烧不退,不得已带他去看医生才知道是长期饮食不正常,压力太大心绪不宁,外加营养不良造成身体虚弱,抵抗力低才会引起病状。我一听,心里真嘀咕,又不是非洲难民,怎么可能会出现营养不良?而且前面那几句怎么听都觉得像是中年人才会得的职业病。我自己也是一天到晚饮食不正常,我的工作也压力大,我怎么从来没病过?
这个小鬼……果然是麻烦!
在医生紧紧叮嘱一定要让小孩子(当然不可能是我!)吃好睡好,三餐按时,少吃外卖快餐,才能让他的身体恢复过来,而且现在是小孩子长身体的时候,一定要营养均匀,医生大人更赠送了一张营养图给我。临走前还被人拍背后说,看护好自己的孩子,不然被人检举虐待小孩就惨了。
我竟然被人误会至此……脑门顶上的黑线在三天后才消失。
把鱼身两侧的肉割下来做黑椒鱼柳,剩下的煲汤,再加一道笋心炒肉就是今天的晚餐了。
弄完后,我满意地把烹调书合上,就等汤好后开饭。
段其昱突然走进厨房说:「楼下有人被抢劫了,我看到警车就停在下面,天都没黑就有这种事情发生,这里治安这么差吗?」
我擦干净手上的水,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晃到窗台边向下看,果然看见一辆救护车和两辆警车停在楼下,那女人的车正是出事的中心。
「不会,这里平时治安很好,因为是西裔帮派的地盘,自己人是不打自己人的。」?
回头看见段其昱一脸诧异的表情,我很好心情地解释:「你别以为除了中国城里有帮派,别的地方就没有,这区的帮派相当坐大,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吃窝边草的。」
「那下面还抢劫?」
我吐了口烟,说:「谁那么傻会开新车穿名牌进这区,一看就知道是生羊,当然就只有被宰。没事啦,汤该好了,清理一下桌子吧。」
楼下的人群开始移动了,警察做好了笔录后,扶着一名女子坐进救护车。段其昱不自然地扭过头,离开窗户。
「我去端菜。」他扔下一句就跑进厨房。
看着他的身影忙碌地穿梭,我无奈地摇摇头,吐出一团云雾。
等他愿意面对自己的烦恼,不再逃避时,他才不会被烦恼击倒。现在的他,还是一只惊惶的逃兔。
而我……显然是被强迫中奖的金主。
「吃饭了。」
我应了少年一声,把烟按熄在烟灰缸里。
「对了,明天家俱店的人会把床送来,帮我签收一下,让他们把床搬去那间空房,以后那就是你的卧室了。」
毕竟两个男人挤在一张床上总是觉得奇怪,尤其是在发生了那么「精彩」的事情后……我还能这么镇静的对待这个小鬼,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
结束了一周的忙碌后,死党刘德威照例来接我和董颢剀去酒吧聚聚,这次是一家新开的格调特别的酒吧。喧闹的酒吧里,只有我无法投入狂欢中,虽然今天是周末,我脑袋里想的却全是他的事情。
别问我为什么,也许是他太特别了。
和段其昱相处是非常简单的事情,他可以一整天不说话,看着手上的教科书发呆,甚至在和我交谈时都随时可以走神。我完全不知道那颗小脑袋里究竟负担了多少烦恼,因为从他借住那天起到现在,我还没见他笑过。
像透明人一样的少年,缺乏朝气、活力和笑声。
同样的,让我也陷入了烦恼中。
因为段晴天至今都没有出现,连电话都没有一通,仿佛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我用他留下来的连络号码打电话去他家,总是被一个已经非常熟悉的女声推托「他很忙」,「他刚出去」,「他加班」等等的各类借口,让我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我竟然被「仙人跳」了!
唉──
我拿起酒杯,一口气把蓝色淡体灌进胃里,顷刻间,火从胃部向上烧,舌头上产生麻辣的感觉。
呃,这酒还不是普通的难喝!
董颢剀用力拍在我肩膀上,嘴里散发出阵阵酒气,口齿不清地说:「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等空闺白守身。来,我们继续喝!」
我向老天翻了个白眼。
旁边的刘德威笑嘻嘻地把他架到墙边的沙发上去,又晃了回来。
点了杯黑色沙皇,他端者酒杯坐在我身边说:「那小子还真是三杯倒,还夸口什么今天不会的了。」
我瞪了他一眼,说:「你明知道他酒品不好还要灌他,等会你自己送他回家,我拒绝接收酒鬼。」
喧哗的酒吧里又掀起一阵狂潮,这次是一名男子在舞台上扭动,引来台下阵阵口哨声,飞吻,什么都有。虽然不是第一次进入酒吧,但我怎么都觉得这个酒吧……好象不太对劲?
我撞撞刘德威的手臂问:「你有没有觉得这酒吧里男人的比例比女人多?」
他啜入一口酒,和我拉远一点距离才慢慢地说:「因为这是Gay Bar。」
酒哽在喉间,我强忍下要喷出来的感觉,非常困难地把那口酒咽下去。因为段其昱的缘故,我现在对「gay」这个字眼非常敏感。
「你居然带我们来Gay Bar?!」
如果我的眼睛能喷火,刘德威已经成了正宗火猪!
我揪了他的衣领几乎叫起来:「你要找男朋友我没意见,但别把我也拉过来!」为什么一进酒吧就被好几个男人请喝酒……想到这里,我的脸就更黑了。
刘德威拼命打哈哈。
「哪有这回事!天地良心,这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开的店,说要搞搞宣传,我想既然人家送了赠卷,也不好浪费,好歹给点面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