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他这样的特别,我才不得不注意他。
也许是因为他这样的特别,我才会心甘情愿的为他做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他这样的特别……
他看着我,眼神中绞缠了许久,才说:「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我问你表哥的。」
他咬着下唇,犹犹豫豫的问:「你要送我回家吗?」
「这里就是你的家。」
他眼中一下闪动起来,低垂着头,拚命摇头。
「你讨厌我,你又要把我送走了。」
为什么他总是能勾起我的怜悯呢?
我坐在床边,端起他的脸,认真的说:「我可从来没有要送走你。」
他马上指证,「你有!你要赶我回家,如果不是你可怜连我妈都不想要的我,你还是会把我送走的。我是gay,那又怎么样?!gay就不可以爱人,不可以被爱吗?gay也是人……」他干脆放声哭起来。
我想,这眼泪他已经忍了很久。我从没见他哭得如此放肆,仿佛要把心头的痛苦都一次过的哭出来。
恍然想起有时老成,有时稚气,还有固执倔强,和强装笑颜的表情,都是属于这个叫段其昱的少年。无论是哪一种表情,都让我无法拒绝。
为你付出一点点的爱心,可以换来你快乐的笑脸。
「其昱,我不会因为你是gay而歧视你,无论你是什么,你依旧还是我认识的其昱。可是……你说的事我现在还不能理解,请你……不要再这样离开了。」
我讪讪地说完,他瞪大双眼盯着我的表情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一天没吃东西,一定很饿了,我去弄些吃的。」
我掩饰不住慌乱的站起来,这些话花了我多少努力才说出来。如果可以,请让我躲到一边去磕墙吧!
这么丢脸的话,我绝对说不出第二次!
当我端着热腾腾的汤面放在他面前时,他小心地接过碗,默默地看着碗里好一会,突然冒出一句。
「你会等我吗?」
「等你?」我不解的问。
他坚决地点点头,「等我能和你站在相等的地位时,请你不要再拒绝我。」
这……
「你会拒绝我吗?」他坚韧不舍的追问。
「……我不知道。」
我的确不知道。
爱一个男人,或是被男人爱着,对我来说都是陌生不真实的事情。可是……如果是你的话,我想……
「等我吧。」
……
我没有回答,或许等待不是那么难的事……我现在还不知道。
***
隔天我上班时,董颢剀脸色憔悴对我要笑不笑地说:「我那天是跟你开玩笑的。」
「我知道。」
「你不会就此讨厌我吧?」
「不会,」我笑着对他说,「因为我们是朋友。」
他也笑了,苦涩得让我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
「你就是这样才老让人会错意啊。」他叹息般说出。
面对他这样的语调,就算我想安慰他也无从着手。
后来董颢剀没有在公司出现好一阵,听助理小姐们的闲聊,说董少爷跑到上州帮他爸经营分公司。刘德威也跟着要撤走了,他说现在上州经济好,有发展前途。
刘德威走前的晚上,跟我在电话里说:「幸好你没有乱发同情心,不然到时害苦了阿剀,我和你朋友都没有得做。」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说得像恐吓又像开玩笑。
「阿剀暂时离开对大家都是好的,等他复原回来,我们大家再痛喝个彻夜不归。」
说是这样说,我却已经知道他们都不会回来了。
「德威,你是喜欢颢剀的吧?」
他的呼吸声透过电话传过来,似乎在压抑什么。
我忽然觉得,这样问实在是不道德,可是话已经说出了,掩饰只是徒劳。
他干笑了两声,「你是不是开窍了,你已经选择了段其昱了?」
我犹豫了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
「……」
「我从初中就认识阿剀了。」他突然说,「我们本来就在一个班级上课,他就坐在我后面,可我们从来不知道对方的存在,直到一天在餐厅里打食物仗,那些西裔合伙欺负中国人,我和他扔苹果打到对方脸青鼻肿,最后被叫进校长室。我一直很欣赏他,也一直以为每天想看见他们心情是一种朋友间的友情。」
「可是,当他交了女朋友,我从来没有心痛得想把那些女人都扔进东河里,我知道自己不正常,如果说出来的话只会被他唾弃。直到上大学遇上你的时候,我还是认为不说出来比较好。可我发现,阿凯他遇上你后就整个人都变了。他心中想什么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唯一庆幸的是,你不可能是个gay,所以我也不担心。我曾经天真的想过,只要我耐心等待,总有一天我会等到他。」
原来是这样……我不觉地松了口气。
「云烽,你是个很好的人,但不要试图安慰我。你不会明白这十几年间我是怎么走过来的,爱着自己的朋友又不敢说,看着自己爱的人身边换过一个又一个的恋人却始终不是自己。我倒是很庆幸他终于向你表白,就是你拒绝了他,我也一样很高兴,因为至少我还看到—点希望。」
「所以你要跟他去上州?」
我从不知道自己身边有这么多的痴心人。
是谁说男人最寡情?
刘德威笑着说:「我也想给自己一点希望,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不在乎多花一点时间。」
他说的轻而易举,我却听得心酸。
「那你……祝你成功吧。」
「我也希望啊。」
他最后笑着挂了电话。
那是最后一次我和他长谈。之后他们偶尔也会打电话来聊天,可是说不了几句就挂了。
也许三四年后我们见面都不会打招呼。
有些事情,说破了就没意义,果真是连朋友都做不成。
母亲、姐姐和父亲不时打电话问候,三句不离肯定会提到「那孩子」,我就告诉他们,等其昱想走的时候他自己会走的,多说无益。
圣诞节前几天,母亲又打了个电话给我,告诉我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你姐她终于被医生验出来了。」
「验什么?」我摸不着头脑地问。
「她不孕。」母亲伤心的说着,「她一直想要个孩子,可是结婚五年多连个影子都不见,人家公婆虽然说不急,可她自己就急死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姐夫他是家里的独子,没有个传宗接代的怎么成?」
我皱眉的说:「妈,都什么时代了,还讲传宗接代,世界人口都快爆炸了。而且姐夫根本不会介意姐姐能不能生,当初不就是他说的吗?他娶姐姐是为了爱,而不是要她的肚子。」
「男人说是这么说,到时候想要就不一样了。」
「那让姐去领养一个不就好了?」
「咪咪你怎么这么说!领养的毕竟不是自己的,跟你说都是白说。你姐最近心情很差,我想让她离开家一阵子,到别处走走散心。」
我警觉地马上回答:「那让姐参加旅行团,游艇之类的不是更好,纽约哪有什么鬼地方可以散心的。」
「咪咪,你这孩子怎么还这么不懂事。」母亲抱怨的说着,「我告诉你,你可别搞什么同性恋的把戏,妈就剩你一个了,你怎么也得给我弄个孙子抱抱。」
以前常听母亲说要给她生个孙子玩玩时,只是觉得母亲好孩子气,可现在……
「妈,你自己再生—个不就得了?你还这么年轻,芙国医术那么好,人家五十几岁还能帮自己女儿生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