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里飞快地闪过丝奇异的情绪,「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他锲而不舍地又问。
我啜了一口温热的咖啡,瞟了他一眼,不齿地说:「你当我是你啊,用下半身思考的禽兽。」我不客气的抨击他。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毫无情操可言,今天可以把一个女人宠上天,明天碰见全当是陌路人。总而言之,他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换衣服快。
他尴尬地笑了两声,就没有再问下去了。
我也松了一口气,「我还要赶你家老头分配下来的设计图呢,不奉陪了。」
他拍拍我的肩膀,摆出他老爸的架势说:「好,年轻人就要好好干,以后有『钱』可图!」
「少来!」我笑着用手肘撞他的腰间,被他一下闪开了。
「小心你的咖啡,我可不想被烫死。」
我已经转身进我的办公室了,突然被他从后面拍了一下屁股——害得我手上的咖啡溅了出来,还好已经是半温,浇在手上也没事。
「神经!下次找你的女朋友去拍去。」我对着他离开的走廊叫,四周路过的职员好奇地看过来,我尴尬的笑了两声,迅速把门掩上。
好不容易把难搞的设计图从新构思了一边,我想,这下顾客应该没有办法挑剔了吧?毕竟这类大面积装修,几乎是把整层楼重盖了,有很多建筑上的地基根本无法变更调动,除非他们想把大楼拆了重新盖。
腰间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我按下接机,段其昱迟疑的声音问:「……云烽?」
「怎么了?」我记得今天是第一天开学,他应该还在学校才对。
「嗯……我刚到家,想用你的计算机做作业,结果才打了两行字就死机了,现在连荧幕都开不了。」
不会吧?我那台超耐的二手机终于见上帝了?
「……我会赔你的,不过,我的作业都要打出来,你有没有打字机那样的东西可以借我用?」
「没有。」谁还会有那种史前的东西。我叹了口气说:「你别急,我一会去买台电脑。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到家了?」
「我最后一堂课的老师告假,所以我们都提早走了。」
「嗯。行,你别乱担心,能用手做的作业你就先做了,我要好一阵子才能开溜。」
「云烽……」
「还有事?」
「啊……没、没什么……谢谢你。」
小鬼。连个道谢都是那么扭扭捏捏。
我笑着挂了电话。
我还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提早开溜,没想到才出公司大门就碰到董颢剀在门外,正和一帮在同大楼内工作,却是不同公司的职员们一起吞云吐雾(曼哈顿商业区的奇景之一,办公大楼外常常能看见很多人在taking smoke break,因为大楼内规定不可以吸烟,以免引起室内环境污染)。
「云烽,你去哪里?」他马上就发现了我,害得我想偷溜都不行。
「我家那台二手机终于报销了,我要去买一台新的。」我只好照直说。
「早就跟你说要买台新的,至少有保固期,像DELL什么的大厂家还可以换新的。你就是不听,不过那台古董从大学到现在,还能动就已经是奇迹了。走,我陪你去。」
我心里暗暗叫苦。真的不想和一个大男人一起逛商店。尤其是董颢剀,他的劣质性格我又不是不清楚,他买东西比女人还能挑。一个能为买一条领带在商店里磨去一个多小时的男人……为什么我的朋友都是些怪人?
可他已经兴致勃勃地拉着我走,我现在拒绝他似乎已经太晚了。无奈的,我唯有跟上他的脚步,只希望他大发慈悲,赶快挑了东西让我走人。
结果……
不出我所料,我们不但逛遍了商业区附近的所有卖计算机的大店小铺,还买了一堆连我自己都不太清楚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只是他说和计算机一起用,在他和推销员的轰炸中,我双手高举投降,付钱了事。
总共消费额,六千七百元。
我的钱包在淌血。
我一个月的水电费、房租、电话费、保险费、汽油费、泊车费、饭钱、信用卡付费,加在一起也不过两千带个零头,今天三个小时内就花掉了差不多三个月的生活费!我实在是笑不出来。
一路上开车回我家时,董颢剀倒是很高兴,还说要请我吃晚饭。
「免了,我家还有小孩等着呢。」我有气无力的说。
他沉默了一下,语调中似乎没有刚才的兴奋,淡笑着说:「怎么,你还担心他?他都十几岁的人了,自己能照顾自己。」
我也懒得告诉他,段其昱那个人啊,如果放着他不管,他就会胡乱弄些奇怪的东西吃了就算。像前几天我和一位顾客谈修改设计图,晚了四个多小时才回到家,段其昱说他已经吃过了,我也不以为意,以为他热了冰箱里我准备的食物。后来发现东西都没动过,问他吃了什么,他才告诉我是两片面包里喷上奶油,撒点白糖,夹着吃了。他还发明一些芝士和花生酱的三文治,黄油沾牛奶……我光听了就想吐。你说我能安心放他在家不管吗?
董颢剀似乎想说什么,在接触到我的眼光时,淡笑着转头继续看着渐渐转黑的前方。
我似乎觉得他笑容里有一股淡不可见的苦闷。
身为他的好朋友,我却不知道该不该问,忧郁了好一会,倒是董颢剀察觉了,他打开车窗,点燃了一根烟叼在嘴里,一边说:「怎么,突然有心事了?」
和他们在一起久了,他们都说我的心事都写在脸上,所以他这样说,我也不会觉得很突然。
「是你有心事吧?」我微微笑起,「最近你都没有什么约会了,是工作忙了,还是想定下来了?」
他和刘德威两个人,都二十七八了,还流连在花丛中,连个亲密一点的女朋友都没有,让他们的母亲都急死了。我还记得那几次变相的相亲大会,我被硬拉去助阵,董颢剀拚命拉着我说话,刘德威也在旁边拉话题,只有我和女方枯坐着,连我这么迟钝的人都感觉到对方的尴尬。
唉,想起来就觉得他们两人真的很有搞怪的天才。
董颢剀笑了笑,说:「哪有。你又不是不知道,从来都是她们倒贴过来,我拒绝不了。」
「花花公子。」
他很古怪地笑了笑,拿下烟,深深吐了一口云雾,才说:「不认识我的人才会这样说,我们都好几年的朋友了,你还不懂我吗?」
我没有答话。
我真的不懂。每次看他和刘德威在女人中聊得很开心,我就觉得有些寂寞。我从小的人缘就不是很好,正确的说,是没有女人缘。所以我心底总是有些羡慕他们两人,也曾经希望如果自己有他们一半那么受欢迎就好了。
可我知道,我永远都不可能变成像他们一样。
我这个人,天生冷淡,很少积极地去追求过什么。
这样的我又怎么可能明白天之骄子的想法?
车身缓缓向右转,董颢剀说:「到了。」
好不容易从沉闷的气氛中逃脱,我连忙开门走去车后搬箱子,董颢剀也帮我大箱小箱地提到公寓大门前。
我按着对讲机说:「其昱,下来帮一下忙。」
我按了好几次,才听见对讲机出来段其昱支吾的声音。
这小鬼,又在搞什么?
我打开公寓大门,和董颢剀一起把最后两个大箱子搬进来,才看见段其昱匆匆忙忙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