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可做,她也许就不会那般贪睡了,这倒也不啻为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往后她还打算能同他一道下田、同他一道作酱菜,或者是做着任何可以帮他分忧解劳的事哩!
“嘎?”那怎么成?她以为他的身子堪受得住这怪东西吗?
尝一点是无妨,但谁知道一旦吃多了,会不会对身子起了什么状况?
“喏,在庖厨里还有好多包子呢,你尽管吃,若是不够的话,我马上去拿。”
后知后觉的她并没有发觉他面有难色,迳自拖着他落座,将双手搁在桌上,等着他把桌上那一叠包子先吃下。
真要吃?季叔裕有些退缩地睐着那叠状若小山般的包子。
他真的不知道自个儿到底受不受得住耶?
以往总是会有人来串门子的,怎么这攸关生死的关头,却不见任何一个闲人到他这儿叨扰他一下?是存心要他死的吗?
对了,似乎是因为她来了之后,便再也无人上门寻他串门子了。
麻烦!她真是个超级大麻烦,而他还得为了顾及她的颜面,强逼自个儿撒下无耻的谎言。要不要干脆同她把话摊开说明白,省得她真要他再吞下那两笼包子,省得她真的打算往后要每餐为他做膳食?
可是她现在笑得这般灿烂……这可是他救回她之后,她笑得最为开心的一次了,这要他如何忍心告知她实情?
但若是不说的话,岂不是要他把这一条命给赔上?
她这个养尊处优的落难千金,向来饭来张口、茶来伸手,如此擅于差使人,现在居然会愿意为了他移动千金之躯上厨,为他生灶火,再为他蒸上好几笼可怕的包子。
她是出自于一片好心,而且依一个千金小姐的性子,她虽是有点懒散、有点小迷糊,但大致上,她的性子算是极好的,绝不可能是恶意做了馊包子毒他的。
他要不要适时以较混和的方式告知她?可是要用什么说辞呢?他不过是一个乡野田夫,哪里懂得那么多?
“季大哥,快吃,等包子冷了就不好吃了。”毕进宝染笑的水眸微弯。
她的包子不管是热的还是冷的都不能吃。
他在心底暗思忖着,却没有勇气说出口,尤其当他放眼瞧见她这神态,心中再有许多的不满、俊秀的脸庞再怎么抽搐,他还是把自个儿给推进地狱里了。
“我知道。”他轻拿起方才咬了一口包子续咬一口,痛苦地眼泪盈眶,却又只能默默咽下去。
第六章
有毒,真的是有毒!
季叔裕走在通往长安城的小道上,脸色苍白如纸,浑身冷汗直冒,额上青筋暴凸,牙齿更是紧咬得喀喀作响。
最毒妇人心地,他到底得罪了宝儿什么,让她可以狠心痛下毒手?正在赶路中,不得停歇着,于是便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然而这仿若遭人开膛剖腹般的痛苦,倒不若身后那行动如龟速的女子,还要教他发怒。
欲放起眼,发觉那株小小的身影又不见了,他不禁甩下扁担,在一旁稍坐停歇,顺顺气,省得待会儿受不住便又发火。
她到底要走到什么时候?都已经快要晌午了!
一段花不了他两刻钟的路程,却因为多了一个累赘,让他足足多浪费了两个时辰,却还见不着城门。
就知晓她的脚程迟缓.遂故意不让她跟来,岂料她大小姐今儿个不知道是哪一条助出了苗子,居然自愿留在屋内,说是要替他把包子弄热。
不!他不要再吃包子了!
光是昨儿个那几个包子就够他难受的了,若再吃上一笼,她索性先替他找好风水,待时辰一到,便把他埋下去算了,省得再多费力气将他荼毒到死。
亏他还那么相信她,为了不伤她的心而吞下那么多包子。所以,他当下才会决定带着这个大麻烦一起进城来。
“季大哥、季大哥……”远处传来毕进宝喘吁吁的喊叫声。
季叔裕没理睬她,迳自合上眼养神,希冀将这一肚子的绞痛给安抚下来。
“季大哥……”声音由远而近,她也一小步、一小步地逐渐逼近,但等到她真正出现在他的身侧时,大约又快过了一刻钟。
他再一次把难遇的绞痛给忍下,抬眼看着一脸香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的她。
嗯,相较起来,她方才的速度又稍稍快了一些,可见是尽了全力跑来的。
“季大哥,你怎么走得这么快?”她气喘不已,尚未坐下便又见着他站起身,挑起扁担往前走了。
她即使疲备不堪,却也只能无奈地跟在他身后,要不然她若是再走丢了,她到哪里再找第二个好心的季大哥?
“会吗?”为了她,他已经刻意地放缓了速度,难道她觉不出来吗?啊,她感觉不出来是正常的,毕竟她行如龟速,尽管他已经配合她放缓了速度,她自然依旧毫无知觉。
毕进宝小碎步地跟在他身旁,望着他激怒的表情。“季大哥,你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在生宝儿的气?”季叔裕微挑起眉,扯动僵直的唇角。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做了什么会让我生气的事了吗?”她发觉到了吗?算她还有一点小慧根。
“没有。”她理直气壮地道:“可是我发觉你在生气。”
她没做什么会惹他生气的事,况且昨儿个他才夸她的包子好吃呢,算是讨了他的欢心,他不可能会生气的。
他无奈地道:“那就是你的错觉。”
他怎能奢望她会发现一丝的蛛丝马迹?她不是蓄意的、她是无心的,遂她怎么会明白他到底是在气些什么呢?
包子作砸了,不是她的错,是因为他给的食材不好;她走得慢,更不是她的错,是因为她天生礼教的关系?她是个足不出户的千金大小姐,遂怎能和他这种乡野田夫相提并论?
是他不好,是他不懂得珍惜;是他不对,是他一个人独住惯了,管不住似风的双腿;是他犯贱,才会刻意找了这个麻烦来折磨自个儿!
“你愈走愈快,我实在是快跟不上了。”话落,她随即双膝跪地,无力地跌坐在黄土地上。
他生气了,一定是她做了什么惹他不悦的,但她到底做了什么?
是因为她早上贪快,遂没帮他把包子弄热吗?是她不该要他去帮她倒杯茶水,还是说她又不自觉地差使他做了什么?
有吗?她不太记得了。
“你若是要待在这儿,便待着吧,我自个儿先进城去。”
他回头看她一限,心中有些不忍,但却强迫自个儿千万别再这当头心软才是。
“若是我又遇着了坏人……”
她是不怕坏人,但她怕会见不着他。
甫踏出一步,毕进宝轻响的话语又让季叔裕举步维艰,沉闷好半晌,一咬牙便又回身。“你上来。”
罢了,是他自个儿放不下她、是他要自作孽的,他自然得忍性,不能动不动又觉得烦躁。
“上来?”上哪儿?
见她一脸傻愣,他摇了摇头,一把将她拉起,随即便背对着她蹲下,要她趴上他的背。
不过她的动作最好是快一点,可别让他见反悔了。
毕进宝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趴上了他的背,而且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
蓦得,她感觉整个身子都飞了起来,两旁的景色飞快地闪过的限前,而背着她的季叔裕仿若是在这小街上飞奔了起来,快得让她几乎有点错愕。
“季大哥,原来你会飞呀。”她惊呼着。
“是啊,我还会跳哩!”他没好气地回着,双腿飞快如射出的箭翊,毫不多作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