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佳玮小姐,不只是周先生,我们也在等您的答案呢……」舞台上的男歌手呵呵笑,好像以为自己很幽默。
「对啊,快答应啦!人家对妳一往情深呢!」有人开始起哄。
「没错没错!快给帅哥一个答案哪!他在等着把戒指套上妳的手哩!」
现在该怎么办?面对着那张满是爱慕、渴求的脸,佳玮自问。
学长一直都对她好好,实在是个无可挑剔的男人,可是……可是……她为什么一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为什么这种求婚方式,不但没让她感觉兴奋,反而只有惊惶……甚至排斥?
佳玮一动也不动地坐着,笑闹、催促声此起彼落,但是这些杂音,渐渐、渐渐地不再影响到她。
她注视着一片深情款款、却不给她选择余地的周启鸿,剎那间,她觉悟了。
不管学长有多么好,她就是无法爱上他,她以为自己可以学着爱他,但是她办不到……她的心早在九年前就被另一人占据了,容不下其他。即使辛壑不再爱她,她也无法停止对他的感情。
她一向认为诚实待人很重要,但是她得先对自己诚实。
这层领悟,很奇特地让她冷静了下来,她认真考虑半晌,最后决定先收下戒指,等学长送她回家时,再私底下还给他。
学长一直对她很仁慈、很照顾,她不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下不了台。
然而,她说不出「好」这个字,只能点个头,强迫自己伸出一手。
周启鸿又惊又喜,连忙把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现场立刻掌声如雷,侍者马上送来一瓶香槟,啵地一声,又引起了一片欢呼。
佳玮看着手上的戒指发愣,在一片喧闹中,甚至没发现一抹愤而离去的高大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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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并非一分耕耘,便会有一分收获。爱情始之于心,而人心是最难预澜、也最难控制的一种东西,十分的付出,并不代表会有十分的回报。
感情,若只是单方面的付出,对另一方很可能会变成难以承受的负担。
在回家途中,佳玮认清了这些道理。
周启鸿对她好,她知道,但是她无以回报,反而有种窒息感。
所以当他把车停在她的公寓前面时,她坐着没下车,决定趁此机会向他开诚布公。
「启鸿,我们需要谈谈。刚刚在酒吧里,因为有你的同事在场──」
「佳玮,今晚妳让我成为世界上最快乐的男人。」周启鸿满脸掩不住的喜悦。「我真的好高兴妳答应嫁给我,这个周末我们就回南部见我爸妈吧,顺便选个日子。」
佳玮蓦地心生恼意。为什么他总是不给她机会表达想法?
「请你让我把话说完。」佳玮罕见的强硬语气,让周启鸿脸色微变,但他终于保持缄默。
佳玮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由得有些内疚,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拖延下去,伤害只会更大。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可能平和、婉转。
「启鸿,我不能嫁给你。」好吧,这个开头也许不太婉转,却是她的重点。
周启鸿僵直了身子,安静了好一会儿,生硬地开口:「可是妳已经接受了我的求婚。」
「你没有给我选择的余地。」佳玮柔声解释。「当时你的同事还有其他那么多人都在场,我不想让你当众下不了台。」
「为什么?」周鸿声音紧绷,像是正努力压抑着情绪。「为什么不愿嫁给我?是我对妳不够好吗?我哪里做错,妳告诉我,我可以改──」
「不是不是不是……」佳玮连连摇头,心里好难受。「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我喜欢你,不过是喜欢一个热心、善良的学长那种喜欢,我……我不爱你……」
周启鸿白了脸,声音充满痛苦。「没关系,我说过,我可以等妳学着爱我。」
「我以为我可以学着爱你,可是……我办不到……」佳玮不忍心看他,低头要取下无名指上的钻戒。
「不许拿下来!」周启鸿面色丕变,忽地吼道:「我不许妳拿下戒指!」
佳玮吓了一跳,但还是脱下戒指递出。「对不起,戒指我不能收……」
周启鸿猝然抓住她的手腕,平日俊雅、温和的脸孔出现一种佳玮从未见过的狂暴,佳玮莫名地感到恐惧。
「是那个男人吗?是不是因为那个开着名牌跑车的男人?」他用力将她扯近,眼里的愤怒熊熊燃烧。「因为他比我有钱还是怎样?妳说,妳是不是背着我跟他往来很久了?妳说啊!」
「学长,请你放手……」佳玮试着抽回手,可是根本敌不过他的力气,现在她真的害怕了。学长怎么会变成这样?他这个样子好吓人……
「怎么不说话?心虚了吗?」他逼视着她。
「我……我没有跟他私下往来……但是我爱他,从九年前就一直爱着他,从来没变过……」佳玮的声音颤抖着,还是诚实地道出心意。
「那我这三年来算什么?!」他绝望地怒吼。「我小心翼翼,对妳好、对妳弟弟好,想尽办法让妳接受我的存在,认识到现在因为怕妳反感,我连碰都不敢碰妳,结果呢,那男人一出现,妳就迫不及待地重回他怀抱!」
「我没有──」
「他能做什么我做不到的?!」周启鸿理智全失,听不进佳玮的辩解,抓住她的肩头就想吻她。佳玮吓坏了,本能地闪躲,嘴巴闭得死紧,用两手拚命捶他、打他,想跳车,又挣脱不了,他的力道让她肩膀发疼。
忽然间,肩膀上的压力消失,佳玮胡乱地挥打空气一阵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变化,然后她看见驾驶座的车门大开,周启鸿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揪了出去。
「苗佳玮!下车!」那人喝了声,语气很凶,但是声音好熟悉……
「发什么呆!下车回家去!」
又传来一阵暴喝,佳玮惊醒,踉跄地下了车,难以置信地看着两个正在打架的男人……不,更正确地说,是看辛壑揍周启鸿。
「不要打了!」佳玮情急大喊。周启鸿是成天坐办公室的斯文白领,怎么会打得嬴学过拳击的辛壑?「辛壑!你出手太重了!」
辛壑顿了一顿,仍是补上最后一拳才退开,周启鸿腹部受重击,立刻跪在地上干呕。佳玮心软,想过去看他伤势,可是先前受到的惊吓令她余悸犹存,她终究还是站在原地。
「学长……你还好吧?」她迟疑地问。
周启鸿喘着气,撑着地面,困难地站了起来。
事实证明,男人是种很原始的动物,很多时候文明的方式没有用,非得用肢体语言才能与他们沟通。挨了一顿铁拳,周启鸿似乎被打醒了,俊朗的脸上神情惨澹,不再有先前的暴戾之气。
他看着佳玮,眼中流露惭愧之色。「对不起……我刚刚太激动了,一时失去理智,所以才会做出那么不可饶恕的事……」
佳玮说不出话。她无法大方地说「没关系」,然后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周启鸿稍早的暴怒真的吓到她了。
周启鸿一阵黯然,接着他看向辛壑。虽然是第一次面对面,但他也猜出对方是何方神圣,这个活像是时装杂志走出来的英俊男人把他的骨头都快打散,说没有怨妒、不甘是骗人的,但是他也打碎了他的执迷不悟。
他试了三年多都无法取代他在佳玮心里的地位,能不放弃吗?
辛壑一语不发,只是面无表情、目光森冷地回视他。
周启鸿收回视线,狼狈、蹒跚地走向车子,上车前,又深深地看佳玮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