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繁忙的中正机场,总是不停上演着悲欢离合的戏码。
希望与失望就像轮回交替,在每个人的身上来去聚散。
阳光不会永远停留给同一个人,偶来的阴霾需要勇气面对。
就像汪临临与恩斯特•汤姆逊,一位象征着长日将尽,另一位则是曙光乍现,命运在这一刻,给了两人一段美妙又曲折的人生序曲……
“不公平,不公平,上帝偏心,每个礼拜我都诚恳的上教堂祷告,为什么你就比我好命?”纪海如在临临将行李托运后,心中的天秤怎么摆都摆不平。
“上帝知道你的诚心都是要有代价的,他老人家眼盲心不盲。”要像她一样以诚待人,心中不沾半粒尘垢。
“像我从来没跟上帝要过任何东西,为什么他都没分我一个好男人。”另一旁的孙丝蒂吸吸鼻子,眼睛却心不在焉地看着一旁走过去的空少。
“男人不能靠上帝分给你,他没那义务替你拉亲结媒。”好姻缘要靠三分运气,七分默契,总之主动积极才是良方。
汪临临、纪海如和孙丝蒂这三位好姐妹,乃台北知名百货公司的电梯小姐,因此笑容是她们吃饭的基本工具。笑得自然是基本的敬业精神,笑得灿烂是公司考核的标准,笑得凑巧是命运特意的安排,就像汪临临碰到石克勤,无心的一抹窃笑,竟也博得青睐,红线就此牵成。
这事说来也神,她并不是故意要去看到的,可是裤子破了那么大一个洞想不看到也不行,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屁股露出凯蒂猫的猫头,粉红色的抢眼色泽让整个电梯的人全涨红了脸,所有人都憋笑憋得面红耳赤,而她当然也不免俗套地跟着陪笑。
不过身为一位称职的电梯小姐,当知仪表与风范都代表着公司的门面,所以她只能偷偷咬着下嘴唇笑,岂知这一笑,却笑出她的姻缘来。
她不用跟秋香一样,需要三笑才能与唐伯虎谱姻缘,光是这一笑,就让同在电梯里的石克勤对她深深着迷,就此展开如诗如幻的追爱过程。
在这过程中,浪漫甜蜜样样俱全,缠绵悱恻一一不缺,爱情的终点站墓碑刻着“婚姻”两字,顺理成章的,临临也需走进爱情墓园。
一踏进这墓园后,才知这墓园金碧辉煌,镶金框银,原来在丰富的精神食粮下,对方还有优渥的物质面包,真看不出石克勤的父母在伦敦是上流社会的菁英,日进斗金,腰缠万贯,如此条件,要汪临临说出不嫁的理由也难。
“你去伦敦要是有遇到富商的公子或是科技新贵,别忘了水深火热的好姐妹。”水眸半带哀愁,纪海如不忘再三耳提面命。
“我不求多,只要一点点面包屑和半汤匙的爱情汤,我就足以温饱。”看得出来,孙丝蒂寂寞得慌。
“两位请振作开心点,我是要去结婚,不是去当王妃。”她的幸福美满果更是两人的泣血之痛。同样是电梯小姐,命运却是差上一大截,只怕那时换成两人当班,说不定也无法笑出那种令石克勤撼动心弦的笑,这一切只能说……都是命。
“好了,我在英国结完婚后,一定会跟我老公回来补请你们的,你们到时一定要跟夏威夷女郎一样热情,别像现在跟孝女白琴一样,好吗?”人会成为焦点人物不是没原因的,只要身边带着一对哭坟的祝英台,铁定受到众人瞩目。
两人虽有不舍,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人家好命毕竟是人家的命,将心放宽给予祝福,心善运自转。
在挥别了好姐妹后,临临一人走进航空公司的贵宾室,这未婚夫确实有心,连舱位也替她订头等舱,他一定不忍心她去跟一大堆人挤经济舱,光想到如此窝心的盘算,她便忍不住又开了朵心花。
一朵朝着阳光微笑的向日葵。
她端着一杯泡好的咖啡,静静的坐在宽大的绒椅上,持续上扬的粲笑代表着她心里的雀跃,要不是因为这里是贵宾室,她真想跳起来大叫,然后拉着服务人员摆臀扭腰,大唱瑞奇马汀的动感歌舞。
想着想着,她便忍不住摇动双肩,打起拉丁舞曲的拍子节奏……
思绪正飘在森巴嘉年华会的劲歌热舞时,航空公司的小姐却突然走到她面前,那种卑躬屈膝,弯成九十度腰的模样,便是抱着让客人骂得狗血淋头的正确姿势。
“小姐,对不起,我们这班飞机可能要延迟两个小时,请您见谅。”骂吧,她已做好对方把咖啡泼到她脸上的心理准备。
“什……什么,延迟?”延迟虽是常有的事,但这回延迟的可是她的幸福。
“是的,班机调度出了些问题,务必请您原谅,不过我们会提供不错的餐券,让您到上头的餐厅使用。”伸手不打笑脸人,此乃服务业恪守的保命原则。
“那……真的要等那么久吗?”天啊,两小时,对她来说是两年。
对方肯定地一点再点,如捣蒜般地点着头。
她这下也莫可奈何,伦敦可不比高雄,火车并不会横渡海洋。
而服务小姐同样对对面那位蓝眼珠、褐棕发色的外国人解释一遍,这原本毋需她大惊小怪的画面,却让她看到对方正目不转睛看着她,她这才体会到被人盯着,就像是鞋底黏了口香糖,一样叫人难受。
“你的领带还满好看的。”她用简单的英语来让对方知道,这样看人是很不礼貌的。
“谢谢。”对方的中文字正腔圆,仔细听还略带京片子味。
她仔细打量这异邦男子,全身上下是赴高级晚宴的昂挺西装,显得气宇轩昂,两道墨浓的眉毛,配上水湛色的眼珠子,称得上是水准以上的男人。
不过她不能再这样看下去,她的心只容纳得下石克勤,她的最爱。
“飞机延迟是常有的事,不要太心浮气躁。”对方观察到临临不停看表,机械式地翻看杂志,深知她的坐立不安。
“我并不是去旅行,我有重要使命。”嫁人。
“看得出来是值得期待的。”从她两眼炯炯明亮看来,那是一种甜蜜的渴盼。
“你不是吗?”出国基本上都是欢乐居多。
这一句话问得对方脸色一沉,为免尴尬,还是笑笑地将烟灰一抖。“我是去办离婚!”
这确实不是什么值得道贺的事,同样是一趟旅程,却是极端般的结局。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恩斯特.汤姆逊,你叫我恩斯特就行了。”恩斯特风姿绰约,起身与临临握手时,还可看到他下巴干净的胡须刮痕。
一个人要走桃花,喜玛拉雅山也挡不住,像这种类似英国皇储威廉王子般的男人,在她眼中顶多隔着护栏与她握手就该三生有幸了,而今还能与他来个知性对谈,她始终相信,上帝是偏心的。
还好纪海如与孙丝蒂己被拒于海关外头,要不然……她们笃定会改信佛教,不再上教堂见上帝。
“请你一定要想开点,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你就……”该是接“节哀顺变”吗?呸呸呸,她怎么用这种老词劝人啊!
处于欢乐的人哪想得到一些颓丧的用词,幸好他是老外,否则一定会被对方暗指毫无诚意。
“我不害怕女人会离我而去,我只在乎我还有没有勇气去爱女人,事实证明,我对女人永远保持热情与活力。”水蓝色珠子问着加勒比海海水的亮澈,坚强的心不易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