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证的方向有两个,要不就去逼问那个姓向的,要不就回紫园向爹求证……而这两种,上官雨选择了后者,不管再怎么说,他喊了快十四年的爹始终只有一人,他心底认定的父亲也只有一人。
向师傅告了假,上官雨站在紫园的大门口,却突然觉得住了十三年的家园变得有些陌生,家不再是家,他所认定的人也许再也不认他了。
清晨时分正在门门打扫的水求誉看见了他,讶异道:「少主!您不是上山了吗?怎么一大早站在门口啊!快进来快进来!外面露水重寒气盛,很容易着凉的,您等等,我去禀报师父您回来的消息……」
嘴巴上热烈招呼着,心里却暗自懊恼为什么他会这么快回来……要是上官雨提早回来因而破坏了他的计划,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上官雨连忙阻止了水求誉的动作,轻声说道:「不用了七师兄,我只是想进去给爹请个安,待会儿就走,我自己进去吧,不劳烦您通报了。」
水求誉感到疑惑,这人葫芦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药?他还以为上官雨已经察觉是他假传命令让他上山苦修去了……如今看来,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要真是这样,那他就不用提早动手了,水求誉眼神一转,连忙假意关心起上官雨来。
「这……少主,师父最近性子阴晴不定,就连来习武的那些小学徒们也都怕他怕得要死,多半是因为夫人的病情,您待会见了他老人家,小心别刺激了师父,不然师父一发起脾气来,对大家都不好……」
「我会的,爹他现在在哪儿你知道吗?」
「应该……在夫人的房里吧,自从夫人病了后,师父每天一早一定要亲自去喂夫人喝药,唉,也不知造的什么孽,怎么好好的突然得了疯病呢……少主少主!您别走那么急啊,等等我啊……」水求誉看见上官雨进了大门,连忙跟了上去,心中暗自盘算待会儿该怎么应付。
到了母亲的房门口,原本想要推门而入的上官雨看见窗户没关上,脑中的心思一动,便隐身到了树丛中,从窗户的开口向里看去,他看到了久未见面的父亲和母亲。
水求誉见到他诡异的行动,也停下了跟踪的脚步躲到树上去,论武功修为他是比不上上官雨,可要是比那些下三滥的技巧,上官雨一定远不及他。
窗内,传来上官夫妇的谈话声……
「萋云,你这几天都没喝药,这对你的病不好,来,快喝了吧,为夫的喂你……」上官凌风捧着一碗热药汁,哄着坐在床沿的孟萋云喝药,可是孟萋云连理都没理他,还用敌视的眼神瞪着他。
「上官凌风!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了,你以为我不知道这药碗里头的是什么吗?这是疯药!你用这种药让我喝,让我离不开紫园,好让你能够控制雨儿去杀他父亲是不是!」孟萋云瞪的瞪着,突然破口大骂起来,完全没有以往上官夫人的温婉形象。
「……」上官凌风面对妻子的破口大骂,重重的把药碗摔在桌上,他眯起眼看着眼前这个疯狂的女人,「萋云,你我结褵十四年,就算没有情爱存在也有夫妻情份……你就为了那个男人如此背叛我,你有没有替我想过?你有没有替孩子想过?若是十四年前你根本不爱我,又何苦答应嫁给我,最后再来背叛我!」
上官凌风一字一血泪,痛苦的看着眼前对他怒目相视的妻子,结褵十四载,他竟然发现他对她一点都不了解。他更不明白,她为什么可以轻易答应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更在他相信他们早已是一对恩爱夫妻后,却又狠狠的背叛他!
当初要不是徒弟跑来通知他,也许他一辈子都不会查察觉到妻子的异心。
十四年啊……不是四年不是四月不是四日……人非草木,怎会无心?
上官凌风痛苦难当,却又哭不出来……在他呵护了十四年的女人面前,他无法显示出软弱的一面。
「……」孟萋云冷冷看了上官凌风一眼,眼前这个人,是她结褵十四载的丈夫,也是她这十四年来最想摆脱掉的男人,即使他对她的好她知道,即使她明白这男人早已爱她爱到刻骨铭心。
这场婚姻,原就不是她自愿的。
「我未婚有孕,若不想被乡民浸猪笼,只有嫁人一途。」当时,就是因为这个理由,她的父亲强逼着她嫁,假传她已同意,让她不明不白拜了堂。
被捉上花轿的她,虽然想要奋力抵抗,可是一想到如果这一走,肚子里的孩子势必得跟她一起死……那个人又不可能娶她……热泪一落,她只得咬紧牙关嫁人。
「我待雨儿如亲生子,对你尽心尽力,你就这样对我?」虽然早就知道萋云会嫁给自己并非全出于自愿,但当时的他依然傻呼呼的以为只要他好好待她们母子,他们依然会是幸福美满的一家子,过去十四年他都信了,为什么接下来的日子不再骗他,就算只是假象,他也愿意被骗一辈子啊,好过残忍的事实在他面前被挖开、被刨出血肉!
「……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给了自己十四年对他死心,说服自己接受你!可是……我就是做不到啊……就像你也放不开我那样,我无法放开那一段往事!我更无法忍受不让那个人知道雨儿是他儿子!」孟萋云愈说愈激动,披头散发又怒目相向的她,看起来比之前抱着假娃娃的时候更像疯妇。
上官凌风眉头锁得死紧,他忿忿不平道:「雨儿是我的儿子,你凭什么自作主张趁我离家时把他带走!你没那个资格当他母亲!那个怕事的男人也不会是他的父亲!一只缩头乌龟也能让你爱上十几年……」他凄惨一笑,对眼前之人绝望透顶,「枉费我十数年的真心,枉费我的心血……」
上官凌风握爪成拳,慢慢逼近床沿上的孟萋云,透着血丝的双眼看起来就好象受伤的野兽,而现在,他要替自己疗伤。
「你要干什么……?」孟萋云缩起身子,害怕地看着眼前似乎已经发狂的男人,他们夫妻做了十四年,可是她却从没了解过他的性子,也许,是她从不曾认真的去了解这个人。
但是这个眼神她是认得的,这十几年来她只看过这个眼神一次,那一次是她公公与人比武失败因而过世,她就看见他睁着这样恐怖的眼神去与对方决斗,而且赢了,对方死得很惨……
这是,上官凌风要杀人的眼神。
「干什么?我们夫妻十四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雨儿改姓向,你们生是我上官家的人、死是我上官家的鬼!」吼完最后一句后,上官凌风带着悲恸不已的心情向爱妻扑去,他知道,唯有她死,她才能真真正正成为他的妻。
「不要啊……」孟萋云充满恐惧的尖叫声传来,可惜这个房间的墙板做得够厚,隔音效果好,平时又没什么下人会过来这边……这些,都是上官凌风的精心安排。
不过,上官凌风还是没有得逞,因为上官雨突然破窗而入挡在他与孟萋云中间,上官雨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复杂,他的眼中充满了遗憾与悲伤。
但是,现在的他,只能坚强。
水求誉傻了眼,他真不敢相信那个呆子居然就这样跳出去送死,难道他不知道上官凌风的理智已经全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