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忠肝义胆,一心为国,我为敕勒联盟可汗,责任在身。你我各有职分,远隔两地,怎样才能长相厮守呢?
鬼城中的一夕缠绵,刻骨铭心,每一个细节都鲜明清晰,宛如昨天刚发生的一样。
相处的点点滴滴汇聚于心,丝丝渗痛,不可断绝。
阿宣,我不在你身边,伤了痛了,谁来拥你入怀,陪你度过漫漫长夜?
风扬起了他的衣衫,深沉的眸光凝视着南方,仿佛在追寻那清逸如仙的身影。
“报……”一骑快马从远处飞驰而来,不等勒缰便滚落在摩云面前,“可汗,边境急报,柔然人烧了边城露天粮栈!”
摩云心头“噌”地蹿上一股寒气,揪住探马吼道:“人呢?阿宣……不,罗文琪伤到没有?还有那个高靖廷……”总算想起罗文琪不是边关主将,连忙加个添头。
探马被抓得骨头都快断了,大叫:“高靖廷和罗文琪只受了点轻伤,没事……”
摩云顿时又惊又怒,“什么叫没事,掉根头发都是有事!快说,他伤得怎么样?伤在哪里?”
探马一脸茫然,“可汗是问高靖廷还是罗文琪?”
“笨蛋,当然是……是两个人!”摩云怒不可遏,这个白痴纯粹是在考验他的脾气。
这种事好像不在打探范围之内吧?可这话又不敢对可汗说,探马苦着脸,竭力回忆听过的只字片语,“听说两个人在粮栈救火时被烧伤了,高靖廷因为救罗文琪伤得严重些……”忽见可汗的脸阴沉得就快起风暴了,吓得没敢再说下去。
强压下心中翻滚的怒气,高靖廷想干什么?阿宣不是说这个高某人百般刁难他,现在突然又发什么善心?
回想起万狼阵中见到高靖廷时,看向阿宣的眼光就火辣辣的,肯定不怀好意,活脱脱一头大尾巴狼。偏偏自己又不能陪着阿宣,可恶啊……
摩云咬了半天牙,一低头,探马还跪着,忽然想起最重要的事忘了问,忙道:“粮草烧光了?”
这个方面打听得最全,探马如释重负,擦着汗回:“露天粮栈十万担粮草分了近三万担,当场抢运出两万担,烧掉了五万担左右。”
一半的春粮被烧掉了,这意味着天朝边关三十万大军在未来三个月中有一半时间要挨饿……
最令摩云不解的是,以罗文琪的智勇,怎么会让柔然人轻易烧了粮呢?
一转念,以阿宣的个性,对火烧粮草之事一定深觉内疚,非自揽责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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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罗文琪自责的模样,摩云心痛得几乎拧成了结。
烧粮事小,边关震动、军心不稳事大,处在旋涡之中的罗文琪必要克服困难,方能保得边境平安。
如果有办法能帮阿宣度过这个难关就好了……
摩云原地踱了七八个来回,眼睛一亮,已有主张,立刻派人请来了奇勒布,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奇勒布大惊,“什么?你要送天朝五万头羊、两万头牛,还要亲自押队前去?”
“赤手空拳的,天朝怎会相信我敕勒有议和的诚意?如今边城粮草被柔然人所烧,急需补给,敕勒赠送的牛羊无疑雪中送炭,岂不是天大的诚意?”
奇勒布捋捋虬髯,一双豹眼直盯着摩云,似要看出什么端倪来。
摩云心虚,不自然地干笑两声,“姐夫,你觉得不妥?”
“你出的是好主意,可我怎么觉得好像别有用意……”
不出所料地发现摩云的脸开始泛红。
奇勒布叹了口气,从小看摩云长到大,对他实在太了解。最近这个小舅子动不动就发愣,一会儿笑容幸福得像草原盛开的花,一会儿愁眉苦脸似天上盖乌云,别人问起就像雪山崩一样发脾气,也不再喜欢聚众喝酒打猎唱歌跳舞。从前精力旺盛四处乱跑,活泼开朗没个闲时,现在无事便静对草原沉默似金,吹着忧伤的羌笛,眉宇间锁着怅惘与思念。
和他姐姐,也就是自家老婆商议过后,一致认为,摩云的种种反常是恋爱的表现!
三十岁的男人连姑娘都不瞅一眼,让他夫妻俩烦得要死。现在总算开窍,可愁事又来了,到底谁是摩云喜欢的姑娘?
摩云打完仗回来就变成这样,对被擒的耻辱事一句不提,莫非喜欢上了汉族姑娘?
难怪他一直嚷着要和天朝议和,还这么殷勤地要亲自去边城……
“我支持你去议和,部落的事我替你打理,不用担心。”奇勒布满面笑容,“我马上派人传令,向各部落征调牛羊……”
摩云打断了他,“不,牛羊从我财产里拨出。而且,是私赠给边城的龙骧将军罗文琪!”
奇勒布傻了眼,隐隐觉得其中似乎有点问题,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淡淡的笑容从摩云唇边掠过。
阿宣,这是五哥送给你的,而不是伊沙可汗送给天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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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焰弥漫,蔽日遮天,滚滚逼近。
拼命狂奔,逃脱火焰的追逐,可是火舌已快舔上两人的衣衫。
前面就是万丈深渊!
已经没有路了,文琪,你愿意跟我一起跳吗?
那清俊如仙的面容现出坚毅,教人又敬又爱……
不,我们不能一起死,你忘了吗?江山天下,边境安危,都在我们手中,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
心忽然绞痛,文琪,你每次舍身救我,都不是为了我,而是为边境安危着想……
你……有没有哪一次只是为救我高靖廷,而不是救骠骑大将军?
微微而笑,却没有回答。
无法抑制的苦涩淹没了心,胜过黄连十分……
被文琪猛然一推,身体便轻轻飘起,吹向对面的崖壁。
狂乱地挣扎,奈何手足俱软,丝毫不能动。
烈焰狂风中,那丰姿俊逸的身形时隐时现,长发飘舞,衣袂飞扬,似欲乘风而去……
清澈的眸子中倒映着跳动的火焰,依旧是沉静的微笑,转身,走向漫无边际的火海……
魂飞魄散,目眦尽裂……
文琪,文琪,文琪……
大呼声中,高靖廷一跃坐起,猛然抱住了罗文琪温热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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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梦,又不是梦……
怀中人修长柔韧的身子暖暖的,呼吸的热气拂过脸颊,一双手臂轻轻拍着自己的背,熟悉地声音在耳边响起,“大将军,一切都过去了,大家平安无事……”
原来,刚才的诀别是梦,现在怀抱的人是真……
只觉冷汗嗖嗖,全身湿透了。
幸好,那只是一个梦……
犹自气喘不定,梦中的那一幕心有余悸,紧紧抓着罗文琪,惟恐一松手,人就会像梦里那样消失了。
望着高靖廷惊惧过度而显得惨白的面容,罗文琪柔和地笑笑,拿起白巾拭去他脸上的汗水,“总算醒了,你已经昏迷了五天,大家担心得要命……”
高靖廷定了定神,突然大惊道:“粮草,露天粮栈的粮草……”掀被欲起。
罗文琪按住了他,“别急,除了烧掉的,还抢出两万担。”
“其他的粮草烧了……”高靖廷心中一沉,失去了五万担粮草,朝廷责罚事小,大军无粮事大。如今各处全缺粮,再也抽调不出,边关大军该怎样度过这次粮荒?
站在旁边的桑赤松实在忍不住,“你给我放手,抓了人家罗将军五天了,醒过来还不放,你不累,罗将军要给你累死了。”气哼哼地硬掰开了高靖廷两手。
高靖廷莫名其妙,“什么抓了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