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赋悠负伤回家的模样吓坏了一群人,在急召大夫进府诊治期间,洁儿已经为主子净好身,换上干净的衣裳在房间休息。
夏赋悠感到安全无虞之后,强撑的意志也逐渐被昏睡牵引。
「妳折腾了一天也累了,早点下去休息吧!」齐少觉见洁儿一回府就忙得不可开交,不禁开口道。
他的话很中肯,但落入洁儿的耳里却不怎么舒服。
洁儿原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懊恼地吞下了话。
似是看穿她的想法,齐少觉再度吩咐:「放心,有事我会差人去叫妳。」
洁儿瞥见仍埋首在案桌前的身影,思索了半晌才说:「是,姑爷,那……洁儿先退下。」
待洁儿离开后,齐少觉才搁下笔,起身移至床榻边,细细端睨夏赋悠苍白若纸的雪容,他感觉到自己的心不能控制地怦怦跳着。
她还有呼吸吗?齐少觉坐在床榻边,专注地俯视她。
他这辈子所能感受的,似乎在这一天全都感受到了。
心急如焚的滋味、心痛的滋味、爱人的滋味、感动的滋味……全在一瞬间充塞他的胸口。
他的盲妻,教他领略了何谓七情六欲!
在他以为自己就要失去她的同时,心里最真实的感受给了他答案。
她昏迷前的抗拒虽让他不悦,但他仍无法不为她心动,一颗浪荡飘泊的心,终于兴起了靠岸停泊的念头。
「少爷,永大夫来了。」
叩门声传来,齐少觉立即起身前去开门。
「少爷今儿个在家?」永大夫徐缓地步入,扬眉瞥向齐少觉,他的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惊讶。
想来这瞎眼媳妇的魅力不小,竟然拴得住齐少觉放荡的心!
齐少觉被永大夫这么一质疑,向来玩世不恭的脸庞,竟透着一丝赧意。
永大夫是「善济堂」的大夫,关于夏赋悠的眼疾,他曾向永大夫请教过。
「夫妻感情愈来愈好,这是好现象,不用不好意思。」永大夫微笑捻着白胡,不疾不徐地置下药箱,开始为夏赋悠进行诊疗。
一盏茶后,永大夫舒眉颔首地对齐少觉道:「少夫人没什么大碍,都是一些皮外伤,吃几帖活血散瘀的方子就成了。」
「真的没事?」
她跌得那么狼狈,身上青紫红肿的伤,教人看了不忍,这样会没事?
「难不成永大夫会骗你?」他温和地呵呵笑着,转头觑向齐少觉,一双手俐落地为夏赋悠包扎伤口。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在永大夫面前,齐少觉似情窦初开的少年郎,腼腆的脸庞有着对妻子掩藏不了的浓浓情意。
「少夫人身子骨不错,休养个几天就没事了,不用太担心。」处理好夏赋悠身上的伤,永大夫笑着嘱咐。
「好!」齐少觉点了点头,却因为夏赋悠浅浅的轻吟声拉回了思绪,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往床榻处流连。
永大夫感觉到他的眸光,抑不住地唇角直往上扬。
想来齐老爷子可以放心了,成家之后的齐少觉稳重了不少。
「行了,我不叨扰你们。」永大夫拿起药箱,识趣地往外走。
「我送你。」
「不必、不必,你快进屋陪少夫人,伤虽不重,惊吓是难免的,这时候最需要有人在身边陪着。」永大夫徐步走出房间,笑容未曾间断地为他们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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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赋悠轻启唇瓣低吟,此时她的脑中纷乱,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她紧蹙秀眉,无意识地喑哑呢喃:「洁儿……我口好渴……」
未多时,她便感到温润的茶水就着唇,缓缓流入她的口中。
「洁儿……我好痛……」喝过茶后,她觉得自己骨头像是被拆解似的,让她浑身发疼。
夏赋悠扬起手,轻触着自己疼痛的部位,她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别碰!」一双大手制住她的动作,低沉的嗓音透着温柔。
夏赋悠听到夫婿的嗓音,不由得猛然一震,晌久才回过神。「我怎么了?」
「妳跌下山,受了点伤。」他的语音平静,表情却因担心而显得严峻。
「跌下山……」夏赋悠轻语,所有惊心动魄的回忆,排山倒海全回到了脑中。
头好痛!她回到家了吗?齐少觉带她回家了吗?
夏赋悠正拧眉回想时,齐少觉微皱起眉。「永大夫才帮妳包扎好,妳别乱动。」
他想握住她的手,却出乎意料地被她挣开了。
他瞪大双眼,语气有丝紧绷。「妳还在生我的气?」齐少觉想起早些时候她的抗拒,他的脸色阴郁,薄唇抿了又抿,似是在斟酌该如何开口。
夏赋悠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恼怒的语气,字字掷入她的心田,心里不禁抽痛。
「是你违背诺言在先。」她敛下眉,语气苦涩、眼眶微红地对他低诉。
「我……」齐少觉胸口剧烈起伏,一颗心被她搅得乱七八糟,不明白夏赋悠的态度为何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霍地,他拧起眉,狐疑地开口:「在嵩灵寺,妳遇到的人到底是谁?」
遇到谁?夏赋悠唇角扬起苍凉的笑容,想起雨孅儿,她心里的拧痛再一次传入心扉。
「悠儿……」
他目光陡沉,想起洁儿在嵩灵寺说过的话,正想开口,夏赋悠却倏地大喊。
「我不要听、不要听!你若真爱她就去找她,我什么都不要了!」夏赋悠猛然摀住耳朵。
她拚命流着泪,知道自己傻得可怜、也爱得也可怜。如果爱他是如此辛苦,这么没尊严,那么……她不爱了!
她的话让齐少觉拧起眉,粗声道:「告诉我所有的经过,不要给我冠上这个莫须有的罪名!」
夏赋悠顿了顿,染泪的羽睫搧了搧,他要知道,她就让他彻底的明白。
「这不是莫须有的罪名,雨孅儿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她对我说过你们的事,还要我和她共事一夫,说我只是个瞎子、是你利用的工具,是……」她强迫自己无情地开口,辛酸的表情却让齐少觉心痛不已。
「该死!」难怪找到娘子时,她抵死都不肯让他碰她!
齐少觉的眼底闪着夏赋悠看不见的怒火,霍地,他倾身攫住她的唇,不让她回忆那些不堪的话,把她的唇与未完的话全都封缄。
他错得离谱,当初他怎么会认为自己不会为她心动呢?
他思绪辗转,半晌,他在她脸上尝到一丝咸味。
「悠儿,我的悠儿……别哭!」齐少觉不是没有见过女人掉眼泪,今日却因为夏赋悠的眼泪而感到心碎。
他捉住她的手,让她的掌覆在自己的脸上,感觉自己的表情。「我从没想过要娶雨孅儿,她这样误导妳,让我很生气,妳感觉到了吗?」
他粗鲁地让她的指被迫覆在他脸上,随着他沉重的喘息,夏赋悠感觉到相公眉宇之间纠结似山。
还未仔细感受他五官上的情绪,齐少觉再拉下她的手,紧贴在自己胸口。「我的心一直在为妳悸动,难道妳没感觉出来?」
「你不是说过,真希望我不是个瞎子……」
「我的意思是要妳真正感到快乐!」每当看见她牵强的笑容,齐少觉便觉得她的笑容该死地刺眼。
看到那个笑容,他突然明白夏赋悠只是故作坚强,把心里的不安、无奈,全都藏在那张面具下。
她其实很柔弱,但是却贴心地不愿让周遭的人为她操心、难过。
一思及此,齐少觉满腔的懊悔便无处宣泄地冲撞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