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吻结束后,他稍稍退开,并没有松开对她的箝制,薄唇轻轻吻上她光洁的额。
「这,就是提示。」与她额抵着额,严靖云似笑非笑地道。
他、他──他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她?!左耳隐隐约约听见丫鬟们的窃笑声,梁玉慈全身霎时红得有如煮熟的虾子,直想钻个地洞躲进去!
等等,他说这就是长示?难不成……一个念头窜入她羞得发烫的脑子中,唤回她被踢到天边去的慧黠聪明。
「你们别肉麻当有趣行不行?」一道略带尖酸的女嗓遽然从他们身旁响起。
兀自想得出神的梁玉慈被吓了一跳,刚刚冒出头的一丝灵感,顿时跑得无影无踪。
两人转过头去,只见严靖月站在走廊上,满脸不甘愿地道:「该用午膳了,娘要我来叫你们。」
「知道了,我们马上过去。」严靖云仍没有放开怀中的小妻子,就这么亲密地搂着她往饭厅的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严靖月突然又回眸朝自家兄长做了个质询的表情,像是在问──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没有错,当严家大少爷无比坚定、不容置疑地颔了颔首,只见严靖月立刻垮下双肩,转过头,拖着极不情愿的脚步继续往前。
他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梁玉慈纳闷地望着这对举止怪异的兄妹,总觉得今日发生的任何事情,都让她有如丈二金刚,一点都摸不着头绪!
直到踏进饭厅后,她才终于得以解开谜底──
严母凝着一张脸坐在首位,严家老爷则战战兢兢地陪在一旁,见到儿女媳妇出现在门口,他才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爹、娘,用膳吧!」严靖云坐了下来上不意随侍在侧的丫鬟们可以开始布菜了,不料却被严母制止。
「慢点!靖儿,我有话要问你。」她冷冷地开口,虽然说话的对象是儿子,一双眼睛却凶恶地瞪着旁边的媳妇儿。「听帐房说,种在织坊花圃的姚黄已经活不成了,这是不是真的?!」
闻言,梁玉慈立即瞠大了双眼。要不是严靖云及时按住她,恐怕她就要弹跳起来,一头冲出去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好自责、好心疼,自己是那么用心仔细地照料那株珍贵稀有的美丽花儿,怎么她才不过病了几日,姚黄就活不成了呢?
一定是她突然病倒,没有人交代织坊的大婶们,牡丹性喜干燥凉爽,又被移接到水气较丰的南方,秋冬两季必须极注意土壤的状况浇水,才让好不容易萌芽的姚黄被过多的水泡烂了根……
她低着头,难过地反省自己的疏失,左边的夫婿却温柔地拍了拍她扭绞着裙子的手,弯指抬起她的螓首,要她往右边瞧去──
「姚黄是被我害死的。」严靖月吸了口气说道。而顺着严靖云指示转过头的梁玉慈正好读出这句话。「那天我到织坊的花圃去,一时兴起想帮它浇个水,谁知道不过是洒个一盆水,它就受不住了……」
这下不只梁玉慈大感意外,就连严母都快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
乍闻价值连城、事关他们严家名誉的姚黄居然被人给毁了,她第一个念头就直接想到,可以利用这点,来嫁祸给这个不得她缘的媳妇!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罪魁祸首竟是她自己的女儿──
「月儿啊,这也不能算妳的错。那可是姚黄啊!多娇贵的一种花,种不活也是在所难免的……」
严母好生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安慰难过得低下头的女儿。接着她脸色一变,又咄咄逼人地再度朝严靖云瞪了过来。
「靖儿,听说……是你把宝卉给赶回盛家的?」她嘴里问着,心中却已经把所有罪状都推到梁玉慈身上。
这一次,绝对是这个狐狸精在靖儿耳边乱施媚术、乱嚼舌根,他才会糊里糊涂地把宝卉这样好的姑娘往外推。
如果这女人能安安分分地,不惹事生非,也许自己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耐到姚黄开花的那一天,再给她留些颜面,以协和的方式让她离开严府。
没想到,这女人却把自己的容忍当成懦弱,甚至斗胆推宝卉下水,还把宝卉给骂走?!今天自己说什么也非要揪出她的狐狸尾巴,将她撵出去不可!
严母自信满满,居高临下地观着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坐着的梁玉慈,等着儿子亲口承认。只要他说声「是」,她就有理直气壮的借口,要儿子休了这个妒妇,换个让自己满意的媳妇进门。
深深吸了一口气,严靖月又开口认罪。「是我赶宝卉回去的。」
第八章
「什、什么?」听到这个始料未及的答案,严母惊讶得差点合不摆嘴。她僵着笑脸,柔声劝着一再破坏她如意算盘的女儿道:「月儿啊,娘在问妳大哥话,妳别瞎搅和,乖。」
「我没有瞎搅和!」严靖月凛着小脸,十分坚持地继续说道:「娘,宝卉是因为想要害死……大嫂,才故意跳下水的。」
严母当场瞠目结舌,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妳在胡说些什么啊?宝卉可是跟妳一起长大的密友,现在妳却帮着外人,说起她的坏话来了?!」严母板起脸严厉地责备严靖月,怎么也不相信心目中贤慧乖巧的宝卉,会像女儿所说的那样心肠歹毒。
「娘,我没有说谎,这件事很多丫鬟都亲眼看见了。」严靖月叹了口气,无奈的望着母亲。「不信的话,妳可以问问银钏她们。」
「没有错,夫人,我们全都亲眼瞧见了。」不等人提醒,严母的随身丫鬟银钏便机灵地凑上前说道:「少奶奶要去救宝卉小姐,她却死死地把少奶奶的头压入水里,那表情真的好可怕呢!」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严母──
严母只想着要扳倒恶媳妇,却万万没料到,不过一夕之间,全府上上下下便往梁玉慈那一方倒去,她脸色霎时青一阵、白一阵的,很是难堪。
「住口!这一定是你们串通好了要来骗我的说词!」严母忽地恼羞成怒,桌子一拍站了起来。「你们都让她下了迷药不成?居然连是非都分不清楚!把一个好好的姑娘说成那样,还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么?!」
严靖月又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额际开始阵阵抽疼起来,已经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让固执的严母屏除对梁玉慈的成见。
大哥交给她的这项任务……还真是艰难啊!她是说过想要弥补先前对大嫂所造成的困扰,但并不表示还得担起大哥自己犯下的罪名啊……
事实上,她这阵子几乎每天都待在家里,压根就不曾去过织坊,更遑论要多管闲事地给那株姚黄浇上一滴水──
那株事关明年贡品的重要姚黄,根本是被大哥自己给灌死的!
但大哥之所以要她向娘亲自首认罪,就是不愿让娘亲误会,以为他被大嫂迷得团团转,才故意要帮大嫂说话。
然而,他们都没有预料到,娘亲居然会这样冥顽不灵……
「简直气死我了──」严母失去理智地大吼大叫。「只要她还待在严府一天,你们就休想叫我一声娘!」
撂下狠话,不管众人如何说好说歹,她袖子一甩,就这么气急败坏地走回房里去了。
梁玉慈愣愣地坐在原位,一时之间无法反应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姑会突然站出来声援自己,为自己讨公道,她是很感动没有错,但同时她也深刻地体会到,婆婆是多么地痛恨她,巴不得她快快滚出严府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