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小初?你怎么会在这里?”大门无声无息地打开,走进一个男人。
他的轮廓与卫征海十分肖似,不同的是,卫征海从来没用那么严厉的口吻对她说话,眼神中也没有末加掩饰的猜疑。
“卫先生,你好。”她知道,他就是赫赫有名的卫展翼。
“你到底有什么企图?”他不友善地开口。
小初的反击本能瞬间启动,连热身一下都不必。
“这个问题,你或许该问问令弟。”
“打从一开始,你就以匪夷所思的方法接近他……”
“也许你们该检讨,为什么我会有‘匪夷所思’的作为,是不是你们有得罪人之处?”她冷笑。
“我想不出我们得罪了你什么。”卫展翼僵硬说道。“在我看来,那不过是穷疯了的女孩子想出来的鬼点子,好趁机巴住卫征海不放。”
谁巴著谁不放还不知道呢!小初可以看出他眼中的鄙夷,但她不想解释个中因由,如果卫家老大执意这么想,那就随便他好了。
“你以为我喜欢巴著卫征海不放?”她皮笑肉不笑地问。
“就我看来,是的。”
“卫先生被誉为最有前瞻性的实业家,如果我不赖著混吃等死,岂不砸了你的招牌?”她踏著尊严的步伐,走回客房。“放心吧,我会如你所想,赖住不走。”
卫展翼隐然动怒,大步跨出卫征海的住所。
卫家包办了新川豪寓六十六楼的三个单位,卫氏兄弟的居所中间,只隔著一个正在等待女主人归来的空屋单位,因此串门子很方便。
当卫展翼踏出卫征海的大门,发现他就站在门外。
看他的神情,不难猜出,他听到了刚刚的对话。
“不管你多在乎她,我都不会为我说的话道歉。”卫展翼姿态很硬。
卫征海慢条斯理地回应:“事实上,我应该向你道谢。”
卫展翼扬了扬眉,有些不解。
“我原本还不知道如何开口,现在,我要谢谢你帮我把她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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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征海的公寓里,小初捧著又重又痛的头,坐在餐台前。
她已经在后悔刚刚说的气话。
她本来就跟卫家毫无关系,一切都起源于她想要讨回公道的一巴掌,没想到事情发展愈来愈荒腔走板。
她明明就是一个凡事只靠自己的人,打从一开始,她就恨不得甩开卫征海,是他自己一再黏过来,但她最后也一脚把他踹掉了啊。
不知他回家对他大哥说了什么版本的故事,她无端端被视为“贪金拜银”、“居心叵测”的女人。
“搞清楚好不好?我要是打算从哪个人身上挡个啷,老早就行动了,哪会拖拖拉拉,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她嘟嘟嚷嚷。
以前,她从不在意这种误解毁谤,今天不知怎么搞的,愈想愈窝囊。
虽然天黑了,但风雨也小多了,她干脆去找房东,看以后要怎么办。
她才刚滑下椅子,就听到熟悉悦耳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
“听说,你决定巴著我不放。”卫征海无声无息出现,将手中的食盒放在餐桌上。“我感到受宠若惊。”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她打死不承认。
他拿出随身PDA,按下软键,小型扬声器立刻原音重现她刚刚的交谈。
“不要告诉我,你有随意窃听、监控别人的癖好。”小初瞪著他。
“录音功能只是有备无患,方便录下关键证言。”
“呿。”她气得牙痒痒,开始穷极思索,怎么跟他切切切切、切八段。
他先泡了一杯浓茶,—不意她暍下醒酒,接著拿出餐具,把小米粥和几样精致小菜排盘上餐桌。
“过来吃饭。”
“我还不饿。”
才刚宿醉过,想必胃口一时还打不开。他拿起透明遮罩,先把食物盖起来。
小初溜到客厅,去看看她的东西风干得怎么样。书可以说全都毁了,每一本、每一页都扭曲成波浪纹,不过幸好她这人小气巴啦,这样的书她仍可接受。
“你以为,你是王金强的女儿,我们就该划清界线吗?”
小初一怔,手中扭曲变形的原文书,砰一声掉到地上。
“或者,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对你避如蛇蝎?”
她站起身,慢慢转过来,神色戒备。
“原来你给我喝酒,就是为了要套出这些话。”她发出一个短促的笑声,就像喉咙被卡住。
卫征海直直看著她。果然酒醒之后,她又恢复成那个战斗力旺盛的裘小初。
“你心里清楚,第一杯酒是我倒给你暖身,第二杯酒是你主动跟我要的。”
小初微怔,想起那种飘然感受。的确,醺醉的感觉真好,仿佛肩头的重担都不见了,所以她才又跟他要了一杯。
卫征海直言不讳:“我拿到你做过的DNA监定报告,还有王金强的,也拿到你原先打算在周刊爆的料,知道你本来要向王金强索取一笔钱。”
这么快他就摸清了整个来龙去脉!她本来以为不理会他之后,他就会摸摸鼻子,不再自讨没趣……
等等,该死的!她明明叫陈记者把采访稿丢掉,为什么他还拿得到?
“还有什么是你掀漏了的吗?”她讽刺地问。
“那得要看你这个当事人怎么说。”他笑笑地应回去。
好,既然他全都知道了,她又何必对此扭扭捏捏、遮遮掩掩?
她目光坚定地看著他。“我不会为此感到羞耻,我可以靠自己赚到生活费,但我妈生病时欠下的债务,他应该负责,是他毁了我妈一生。”
“他该负责的远比你上述所列的多更多。”面对刺蟵般的她,他口气更温柔了。
即使他想死了冲到监狱去,把王金强的脖子扭三圈,再打三个结。
“多更多、多多少,这些问题不重要了。他的丑事被抖出来,被你们撂倒,自身也难保。除非我的志愿是当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才会去承认我是他的女儿。”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卫征海始终用温柔的目光凝著她。“你可以在一开始就告诉我这件事。”
“然后被你当穷疯了的神经病?谢谢,不用。对我来说,甩你一巴掌更能让我消气,至于其他的,我自认倒楣。”
她提醒自己,不能陷溺在那两泓充满感情的深水潭里。
“我现在想通了,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房子门锁不牢、屋顶被吹跑。我决定要更独立、更坚强。”她握紧拳头。
他发出沉重的叹息。“你再坚强下去,就会变成一块石头了。”
“那又怎么样?”反正也没有人在乎。她耸耸肩。“刚才我跟卫老大讲的是气话,我不会赖著你不走,多谢你的收留,我还要回去找房东讨论房子的事。”
她歪著头看地上一本本的书,那些书还没有全干,再合起来带著走,只怕发霉,该怎么办才好……
“不用了,顶楼那个房间几乎被吹垮,家具也泡烂了,房东没有重建的意思,你回不去了。”
她顿了一顿。“你怎么知道?”
“我跟你的房东联络过。”
她再思忖了一会儿,眼睛直勾勾盯著他。“除了他以外,你还跟谁联络?”
小初果然机灵。“这样说好了,我现在是你唯一的债权人。”
她才睡了多久?他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摆平了那些凶神恶煞似的债主!
小初微微惊讶,却没有表现出来。她讥诮地问:“现在我要做什么?要坚忍不拔地抗拒你,含泪谢绝你的帮助,还是发飙一顿,痛恨你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