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每一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风迎面吹开头发,乱糟糟的差点盖住眼睛。
该去理发了。我随意的想着,即使还很年轻,都觉得时光就这么一点一点过去,头发长了又短,人走了也总会回来。
距离那个石破天惊的夜晚,也就短短四天而已,却觉得世事沉淀了一轮。
四天来发生的事情,迅速在脑海中划过。
——记得,操场上呆了整宿后,我回到大楼,刚进走廊,就发现臧关陌找人都找疯了,弯着腰敲打拐角的落地花瓶,那是古董,值钱着呢。丰随哭笑不得在拦他,焦旸就是再皮,也不会躲在那里面。转头见我回来,松口气,笑着说焦旸你出现就好,听说这哥们沿着lajors来回找了一路,公共厕所都没漏。
——记得,依次等考试时,我挨近闾丘康,手一摸他额头,热度似乎下去不少,他冲我眨眼,我比划着,作出拉链的手势,把嘴紧紧锁住。考完后,sexy宣布结果在一周内另行通知,我好客地邀请闾丘兄弟俩去家里小住,体会自然风光,尤其是闾丘复答应把他那台闲置的ps2送给我之后,我的热情有如火烧,与其说邀请,不如说绑架。
——记得,臧关陌决定回美国一次,我闷不吭声,他抓抓头发,拿起手机塞到我手里,焦焦你等我电话。
放屁,我卖了这破手机还能换两钱。我骂咧着,宝贝似的把手机藏在兜里。
——记得,第一天回家,周黎和连冬来吃晚饭,席间,闾丘复那小子揽着我妈直说阿姨您辛苦了,把她给幸福的,要不是我拦着,没准存折都给他了。晚饭后,我送周黎回家,丫头说要出门旅游。我一愣,她只是笑着,想戒网了,再不戒就影响正常生活了。
说完,抬头专注的看我,我一心虚,臧关陌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犹豫了会儿,讪笑着打岔,可不是么,刚吃饭时你看汁都比看我深情。
——记得,闾丘兄弟俩的来访着实给我长脸,一个清俊,一个邪媚,藏不住的贵气,镇上的人奔走相告,成天有小姑娘羞红着脸顺道路过我家门口,元宝那小东西黏在门槛上冲人就抛飞吻,火速荣升万人迷,老的小的都塞糖给它吃,肥膘激增。
我带着兄弟俩转遍方圆十里,下河玩水摸鱼,去田里抓蚱蜢,斗鸡,拿手活儿倾囊相授。
这会儿偷甘蔗也没忘拉他们下水。
想到甘蔗,我猛回神,转头一瞅,四个大小伙子,一人抗一甘蔗,就属元宝机灵,两爪子扒拉着我那根甘蔗的一头,晃秋千似的,傻乐傻乐。
我越想越觉得逗,浑身汗,也是一种挺美好的滋味。
“哈哈哈……”
我刚一咧嘴发出声,闾丘复就愤怒了,“他妈的,焦旸你这出息,屁大的事儿,你非弄的逃难一样。”
“你倒是出息大,会说风凉话,”连冬就等着噎他,“焦旸打小偷惯的,从没出过事,”这话说的,我都不能摆出骄傲的表情,“偏偏今天被逮,准是你小子邪气大。”
闾丘复横他一眼,懒得搭理,跑没两步,少爷脾气大发,一跺脚停了下来,“靠,不跑了,老子买!”
“买!你早干吗去了啊!”连冬怒吼,一伸手推他的后背,“跑!不准停!现停下来买,就是承认甘蔗是咱们偷的,明摆着找挨打。”
“操……我早干吗去?你早告诉我你们用偷的啊!什么世道,老子想用钱还不成了……”
闾丘复咕哝着,心都碎了,我眼角余光一闪,瞅见闾丘康淡淡的笑容。
烈日,高空,我们是孩子,偷着甘蔗,流着汗水,肆意飞扬。
我也大笑起来。
傻乎乎的。
那么意气风发的快乐。
可惜,你不在。
其实,最幸福的一种成长,就是和那个人足迹重叠。
兄弟俩留宿的最后一晚,闾丘康拉着我在阳台上聊了通宵。
其实,原定计划没这么文艺,我只打算凑一桌麻将,让兄弟俩狠输,我没什么手艺精通,就剩这个不用谦虚。这兄弟俩明儿就走了,当然得好好留念,什么都没人民币情真意切。
偏连冬心神恍惚,总发愣,牌乱吃乱碰,没一会儿,闾丘复就唬起脸大骂,“操娘老子的,不玩了,跟一活死人打牌,我不如洗澡去。”
我收拾着桌子,懒洋洋的问,“怎么哪,一准又是网上那小情儿在翻江倒海,看把我们冬哥给愁的。”
果不其然,一听到小情儿那三个字,连冬整张脸都生猛起来了,直说他那小情儿怎么的无情怎么的狠心,扔下一句小别,就此绝迹离开,剩连冬一人茶饭不思。
“女人就是一空壳,没心,她没心的!”连冬起初只是吐苦水,说着说着,眼圈渐渐红了,手肘一软,趴在桌上不动弹,抬着脸,似乎怕一旦埋低眼帘,泪水会夺眶而出。
闾丘康拍着连冬的肩膀,别这样嘿,哥们,网上的事儿你千万不能当真。
闾丘复明摆着觉得这程度的男欢女爱纯属小儿科,切了一声,径自洗澡,元宝二话不说地跟着他,爪子横举,托一条白毛巾。我算看出来了,这东西对帅哥一族绝对的忠心耿耿。
连冬郁郁寡欢地离开后,响起陌生的手机铃声,我愣了会儿,才明白是臧关陌留下的手榴弹。
“靠,你还活着啊,想到打电话了?”按下通话键,我一开口就是小媳妇的怨气。
对面沉默半晌,说,焦旸,这电话怎么是你接的?
我一听就不乐意了,“嘿,我接这电话怎么了,不偷不抢。大叔您混哪儿的啊?”
“……哼,”半调侃的笑声,“我是肖恩,这才几天就听不出来了?”
“肖恩……”我一抽冷气,闾丘复湿淋淋的出浴,他哥正给他擦头发,一听我叫那人的名字,大毛巾掉地上。“……老师。”
“以后别叫老师,叫老板。”
“啥?”
“还啥,你被录取了!傻孩子。”
好半天缓过神,我忙不迭的杵在镜子面前,自我欣赏,明星!闪闪发光!元宝配合地把爪子盖住眼皮,作耀目遮眼状。
最终取了五个人,臧关陌,我,闾丘康,靳蠡,林一。
林二的淘汰在意料之中,可我的入选却未免底气不足,要说我也没比林二强到那儿去。
至于丰随,听SEXY说,人收到大学录取通知,撤票不玩了,正正经经读书去,今后可是社会精英。
……估计这才能轮到我。
“我本来想先通知藏关陌,不过找到你也是一样,”sexy公事公办的口吻,让我给其他几个人知会一声。他倒不怕我谎报军情。
挂了电话,我把结果给兄弟俩一说,闾丘复摔开大毛巾,“哥,你别参加,从今往后,咱和肖恩那人没有瓜葛。
看他哥沉默却坚持的倔样,怒火冲天的一通臭骂,我尴尬的杵在屋中间,留不得走不得,良久,闾丘复才稍稍冷静,自控地咬着嘴唇,捶了一下他哥的肩,“我不赞同你在他身上耗感情,这点你记住。……不过,生活由你自己拿捏,不管走到那天,做弟弟的都是支持。”
闾丘康按着被捶痛的肩,笑开,走过去揉弟弟的脑袋,闾丘复别别扭扭的挣脱着,“总之,想通了就赶紧给我回家。”
——焦旸,要不要听故事?
闾丘康这么问的时候,时针指在十二点。
我一翻身,天热,又来客人,就把木板床给撤了,草席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