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清叱道:「慧印,没有真凭实据,不可妄加推测。」
慧印低头忏悔了一下,随即又大声说:「可是慧远师弟的的确确是被他踢下山崖摔死的,这是我亲眼所见!」
天扬说:「嗯,当时情况如何,小师父要不要说给大伙听听?」
慧印说:「当时我们要拘他回寺,他就动手行凶,我们几个师兄弟围攻他,慧远师弟绕到他身后……」
天扬说:「停!接下来我帮你说。你师弟绕到我老弟背后,举起禅杖就砸下来。觉清大师,你可知道我老弟背上背了什么东西?」
觉清说:「什么东西?」
天扬怒吼道:「我!我那时身中剧毒,全身瘫痪,我兄弟这才带着我上少室山找药草,谁晓得你这些徒子徒孙这么无礼?要是让那只禅杖敲到了,骤雨狂扬还有命在吗?我弟弟不杀他要杀谁?」觉清呆了一下,脸上逐渐浮现愧色。
天扬说:「那回上少室山,真是大开眼界。少林寺无凭无据乱指别人是凶手,这是第一件奇事;以多欺少对付一个背着病人的人,这是第二件;以多欺少还打不过,这是第三件;打不过人家就直接对病人出手,这是第四件。我说这少林寺果然是名不虚传!」
觉清望了慧印一眼,似是责怪他鲁莽,随即叹了口气。
天扬又说:「然后你们又找来了另一批人,四五十个人打他一个。空空儿若是发起火来,一剑收拾一个,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我弟弟看在你们死了长辈,心情不好的份上,不想多下杀手,只好直接闪人,结果被你们逼得无路可走,还得徒手攀悬崖,差点把两条命都送掉。要是真挂在山上,少林寺又有哪个人来给我偿命?」
廷宇听他说得惊险,也是心惊肉跳,更不由自主生出一股自豪之感:「原来妙手空空儿也颇有豪杰之风,倒不全是个残忍好杀之徒。」
天扬想到当初如果不是众僧围攻,也不会发生嗣后种种变故,弄成现在混乱的局面;不禁怒火中烧,恨恨地说:「说穿了,你们应该感谢我弟弟杀了那个什么慧远,若是当时不杀他,等我自己杀上少林寺找你们算帐,到时那小子的下场可就没那么轻松了!」话才刚说完,厅内墙角放的一支大花瓶,立刻铿鎯一声碎裂,然后又是几声巨响,挂在墙上的几幅图画纷纷掉落,厅内众人面面相觑,都是一片骇然。
觉清长长叹了一声,说:「少林寺有亏施主在先,不胜惭愧;徒孙之死,今日本寺也是无颜再追究了,我们走吧。」说着纵身一跃,便出了大门,他手下的小和尚们,也是垂头丧气地跟了出去。
欧铁城大叫:「大师,大师,别走啊!」少林寺众僧又怎会理他?
天扬笑道:「欧少庄主,现在证人只剩你一个了,你可得好好认清楚,当年把你跟你的手下打得落花流水,又好心放了你们一马的,可是躺在地上那个人?」
欧铁城吓得面无人色,说:「我……我……我……」
欧铁城在陈州吃亏之后,心下不服,后来又带了一群人去找天扬的麻烦,下场之惨当然是不言自明,从此他一听到「骤雨狂扬」四字就吓得魂不附体;这次仗着有少林寺高僧做靠山,这才有胆对廷宇下手,没想到少林寺中途抽手不管,欧铁城这下是再也得意不起来了。
天扬说:「你再仔细看看,这人可是妙手空空儿?」
欧铁城哆哆嗦嗦地向廷宇看了一眼,说:「很……很像,但是仔细一看,好象又……不太像……」
人群中有人叫了出来:「什么叫好象不太像?你刚刚不是说化成灰都认得吗?」
欧铁城说:「我没看清楚。」
天扬笑道:「窝在妓女被窝里,多少总是会眼花的。」
一人喝道:「欧铁城,到底是不是?讲清楚!」
欧铁城双腿一软,跪了下来,说:「我我我……我不确定……」
天扬说:「既然少庄主不能指认,就是不能证明他是空空儿了;可是我敢人头担保,这人绝对是裂风谷的少谷主,各位胡乱冤枉少谷主杀人,又把他捆在这里,这……这可不太妙了。」
青岚叫道:「没错!你们这些人胆敢对裂风谷如此无礼,本谷将来一定加倍讨还!」
天扬说:「加倍讨还倒是不必了,我看各位还是早早放人吧!」
「放人」两字一出,廷宇立刻感到一股劲气向他喷来,只听得铿鎯一声,身上绑的七八条粗铁链居然同时被切断。众人都是大惊失色,虽然对天扬自说自唱的举动十分不服,却没一个人敢开口。
青岚叫:「廷哥!」便奔了过去,廷宇身上锁炼虽解,被点了七八处要穴却无法解开,因此仍是无法动弹。天扬跃了过来,手按在廷宇肩上,将内力输给他,没一会儿,廷宇被封的穴道便全部冲开了。他一跃而起,一时忘情,竟和青岚紧紧拥抱在一起。
天扬心中一阵刺痛,蹙紧了眉头,别开头去。没一会儿便站起来,对着厅内众人朗声说:「我知道各位这次没报成仇,心里一定不服;这样吧,你们听好了,我是骤雨狂扬,妙手空空儿的哥哥,我年纪没比他大多少,功夫比他强二百倍,你们对空空儿有什么不满,尽管冲着我来好了,骤雨狂扬随时候教!」说着脚下使劲,人已出了门外,飞飞跟着出去。
天扬出了智德山庄,一路越走越快。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学了飞龙神剑掌。因为学了这功夫,他便可以清清楚楚感觉到,廷宇在见到青岚时,身上那种欢天喜地的气息。而他从不记得,天翔在自己面前曾经这么开心过。
看见这情况,显然他们是真心相爱。若是自己硬要揭露廷宇的身分,谢长江一定不肯将青岚嫁给廷宇,如此岂不是变成他拆散弟弟的姻缘?他又怎么忍心看见廷宇伤心欲绝的模样?
后面有人叫道:「喂,等一下!」正是廷宇等三人追了上来。天扬一咬牙,脸上凄苦的神色便即消失,换了一副笑脸:「什么事呀?」
廷宇站在天扬面前,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气愤,然而感激之情也是不少,脸色变了数次,这才说:「你刚才说的话……可是真的?」
天扬漫不经心地说:「哪句话?」
廷宇说:「你说……我不是你弟弟……」
天扬哈哈一笑,说:「那个啊?当然是真的呀。这几天害你破费,可真是不好意思。钱我以后一定还你的,只是你大概得等个三十年吧。」
廷宇脸色一变,右拳便毫不思索地挥了出去,一拳将天扬击倒在地,嘴角渗出血来。
飞飞连忙去扶他,怒道:「你怎么打人哪?」
廷宇指着天扬怒吼:「你居然这样骗我!」
天扬站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泥土,笑道:「你既然不相信我,又怎么能说我骗你?就当我跟你开个玩笑好了,又何必这么生气?况且现在你真正洗刷了污名,从此再也没人误会,你该感谢我才对呀。」
廷宇也知道他说的没错,自己的身分得到澄清,无异是沉冤得雪,应该高兴才是。但是他自从听到天扬指出自己的身世,虽然不愿相信,自己心里却也清楚是八九不离十,也因此增添了无数烦恼挣扎,现在天扬居然轻描淡写地说这一切都只是在消遣他,怎不让他气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