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这种觉悟,但是他此刻的心情却又矛盾地轻松些。
骑上自己用来在宽阔校园里代步的脚踏车,下午五、六节没有课,只有考试时期才会想到念书的学生生活,两个小时的空堂好像只够拿来睡觉。图书馆里虽然有冬暖夏凉的空调,他却不喜欢那种严肃静谧的气氛,想到隔壁系馆有处隐密却通风的地方,没有迟疑就往那儿去。
坐电梯上到八楼,再走楼梯往上一层,到了这栋建筑物最高之处。
楼梯间摆放了一些杂物,但还是至少有一个教室那么宽敞的空间,几张木头桌椅陈列在靠墙壁的位置。不知道是多余丢弃在这儿的,还是学生搬上来的,总之这些桌椅可以让人休憩或念书。
虽然颇为偏僻,却也成了类似空中花园的一个秘密场所。
只是灰尘多了些而已。
角落轻微的发霉味让叶久淮浅浅地咳了几声。半开放式的顶楼,仅有两扇窗户,他想把对外的门也给打开,让空气能够流通,这样会感觉更清新一点。
才走近,意外发现靠窗的座位有个横躺的人影。愣住的瞬间,那人因为听到脚步声而翻身坐起。
“啊……不好意——”
发现自己吵到别人,叶久淮正想礼貌性地致歉,不过在看清楚对方是谁之后,他一时停住自己本来要说出口的话。
抬起头来的青年,有着一张小说里形容的俊美脸孔。不是属于精致的美丽,却绝对是独特教人难忘的,俊挺立体的轮廓,刀削雕刻的五官,融合成一种非常自我的强烈气质。
过于好看的容貌容易产生距离感,他厚度适中的优美双唇略带不悦地抿着,光只是这样,所营造出来的气氛就已经是难以靠近的严厉。
“是你……你走路未免太大声了吧?”
傅恒则皱着眉头,看到直属学弟没有先打招呼,而是斥责自己的休憩遭到破坏。
“我……”那种一脸被打扰到的厌恶表情,让本来还觉得在这里碰到他真巧的叶久淮也不禁突然愣住。
自己不过是走到门边而已,又没特别做什么会发出噪音的事,脚步声是因为地方空旷才有的回音,自己也准备要道歉了,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态度?
被傅恒则这么一堵,他的那句“不好意思”就怎么也没办法再说出口。
当事人倒是又躺了回去,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
早知道学长你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难相处,刚刚就顺便跟着讲两句了。被忽略的叶久淮在心里赌气地撤回十分钟前对他的维护,但是又马上因为感觉到自己的幼稚而低下头。
学长本来就不太喜欢吵闹,如果自己这么让他不愉快,那是不是应该走开?被当成不速之客对待的事实,让他想着想着觉得有些哀愁,油然生出一股想要立刻下楼的冲动。
顶楼一阵凉风吹来,叶久淮顺势往傅恒则躺的方向看了一眼。
伫立半晌,他还是上前打开门,动作轻缓地在傅恒则斜对角线的座位处坐下,然后告诉自己:公共的地方,当然每个人都可以使用。
那方的傅恒则动都没动,手肘遮在头脸,牛仔裤包裹的双腿因为过于修长,椅子的长度不够他躺,脚只能踩在地面上。
那种身高有点让人羡慕。叶久淮虽然不能算矮,但是哪个男人不会想多长几公分?
高中时候,他也很努力地打篮球,不过遗传基因就是那么顽固,所以体格一直都是属于普通偏瘦的类别,略嫌纤细的骨架曾令他在青春期相当在意。
听班上女生说,傅恒则以前是篮球校队。当自己闻言表现出茫然的反应时,还被笑着指责“你们两个人高中不是同校吗?”
没有人规定同校就一定要知道对方的存在啊,学校三个年级加起来有几十个班级,忙着读书竞争都来不及了,哪有闲情逸致去记得谁的长相?
不晓得他是先打球才长高,还是打球后才长高?实在想不起任何关于傅恒则高中的片段,叶久淮却忽然感觉面颊一阵燥热,明明只是上来睡午觉的,却好像做了多余的事。
大概是受到之前种种谈话的影响,才让他这么介意傅恒则吧。
看看腕表,他趴了下来。
木头制的桌面让肘骨有些不适,调整姿势之后就好多了。
从门窗吹拂进来的清风非常凉快,上午连着三节做实验,累积的疲倦逐渐发酵,再想到等会儿还有三板老师上的催眠课,他很快地意识朦胧了。
好像开始作梦了,但是存在于脑海的知觉又是那么清晰,甚至都能感受到有人朝自己走近……
“——喂!”
突兀的摇动让叶久淮从浅层的睡眠当中惊醒,慌张地抬起头来,傅恒则站在自己的面前,端正的脸庞由上往下地睇视着。
在叶久淮还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开口说了话:“上课了。”
语毕一转身,傅恒则自行下楼去了。
叶久淮瞅着他的背影,脑子还昏昏沉沉的,等到钟声响起才知道抬手看表,果然已经是上课时间了。
自己不是才闭上眼睛而已,怎么一下子就过了两个小时?
三板老师一进门就会点名,两次迟到必当。他赶忙站起身离开,在老师喊到他的学号前到达教室。
气喘吁吁地找到空位坐下,他看见傅恒则坐在自己右后方的位置。
他知道大三的傅恒则以前时常跨系选课,所以有几门必修科目就摆到现在才跟他们一起修。
“……谢谢。”迟疑了一瞬,他还是开口说声谢。
傅恒则望他一眼,没有应答,冷淡的神情依旧。
叶久淮垂眸转过身,打开背包,拿出教科书。
目光总是放在黑板地板和天花板的三板老师依照惯例,点完名后低头像是念经一般念起课本。
就各种方面来说,叶久淮其实可以算得上是个认真的学生,但是只会念课文的老师实在让他提不起任何学习的兴趣以及理由。
看着翻开的书页,事实上连在讲哪里也不确定,他只觉得自己又开始想睡了。
***
理工系经常会有实验或者实习课程,虽然几乎每个星期都要交报告,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全班五十个人,分成七组,连续三节的实习课,只要实验做完就可以先走。
也就是说,能光明正大挤出几节空堂。
叶久淮站在木桌旁,照着老师在黑板上讲解的步骤动作着。这堂电子实习的课,不外乎就是拿出一堆电路相关仪器,把哪条电线接在SWITCH的哪一端,然后测最大电流或观察产生什么结果。虽然不晓得这种东西以后对自己会有什么帮助,不过因为是必修的科目,还是得认命缴交结果报告。
和叶久淮同组的几个男生点完名就跷课了,而剩下的两个女生则坐在一旁吃零食聊天。
看到每个人都不负责任的把事情丢给自己做,叶久淮虽然觉得相当无可奈何,却没有办法诚实并且大声地说出来。
旁边已经有人完成实验提早下课了,他只能拿着仪器努力找寻电线的位置。
在猜想自己这一组也许会是全班最晚完成的时候,有个人意外地出现了。
“还没结束吗?”
突然从背后冒出的问句着实吓了叶久淮一跳。
“咦?”他下意识地诧异出声。
对方因为这样而瞥他一眼。不过随即放下背包,拿起实验课本看着。
“啊……学、学长?”看见来者是傅恒则,叶久淮显得相当惊讶。